通訊号很快就被接通,對面響起一個渾厚的中年男性嗓音:“你好,是小頌嗎?”
江頌聽聲音沒認出對方是誰,就認出這不是他親哥,哪怕早有猜測,江頌還是不可避免的失望了一下。
但是江頌向來很會掩藏自己的真實情緒,他有些遲疑的問到:“請問你是……”
對面頓了一下,說到:“還真是小頌啊。我是周聞達,以前在特訓營裡當過江昀的教官。那個時候我記得你跟着江首長來我們基地探望過江昀,這麼多年你變化還真大,如果不是看到你名字我都沒認出你來。”
江頌還是沒想起對方是誰,但是他确實有一年蹭着他親爹的車去過西南山區的一個特訓基地,看見了他哥被訓的慘樣。年少輕狂的江頌同學自以為正義的幫他哥出頭,在他哥爬泥潭的時候從背後把那個吼他哥的教官撞進了泥潭裡。
當時所有人都愣住了,好多跟他哥一樣的學員看着教官的狼狽模樣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肩膀直抖。
江頌自以為淡定的理了理衣服,對着他泥猴子一樣的親哥微微點頭緻意:“不用謝。”
江昀看他的眼神一言難盡。
最後江頌被聞訊趕來的親爹拿着腰帶追得滿基地亂竄,最後體力不支被逮住,挨了一頓狠揍,又被按着頭去向那位教官賠禮道歉,手寫了三萬字的檢讨當着所有人的面念了一遍,簡直是把能丢的人都丢盡了。
往事不堪回首,江頌皮笑肉不笑的禮貌詢問:“不知道當年那位摔進泥潭的教官怎麼樣了?我再次對他緻以真誠的歉意。”
周聞達笑了一聲,回到:“很是不巧,正是在下。”
江頌:“!”
江頌幹笑了兩聲,覺得自己的語言組織能力受到重創,半天都沒憋出一個連貫的句子來。
周聞達繼續幫江頌回憶往事:“幸好當年的基地不算嚴格意義上的特訓營,不然江首長也不能帶着你個什麼也不懂的半大小子進來晃悠。我也隻是返聘回來的教官,不然真丢不起那個人。你小子當年的力氣是真大啊,不來我手下當學員真是可惜了……”
江頌的語言組織能力持續死機中。
周聞達回憶的差不多了,語氣嚴肅了幾分:“我說這麼多,應該能證明我的身份了吧?”
江頌惜字如金:“能。”
江頌十分迫切的想要轉移話題,他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有多少軍方的人進入遊戲了?”
周聞達沉默了一下,有些沉重的說到:“嚴格意義上來說,沒有。”
江頌背上頓時竄起一股涼意,他想到了一個很糟糕的可能。
周聞達繼續說到:“我很早就因負傷選擇了退役,後來因為和你父親的一點私人交情,我接受了當年返聘教官的邀請。但是由于我個人的一些原因,我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後來我回到老家,在朋友的幫助下做了一點小生意謀生。然後我就認識了我現在的妻子,我們有一個兩歲的女兒。在這個狗屁的極樂地獄登錄地球之前,我以為我的一生就會這麼平靜的度過了。但是很不幸,我在那天夜裡被選中成為了幸運兒……”
周聞達說到這裡深呼吸了幾下,似乎是在平複自己的情緒,他緩了一會兒後接着說到:“我托我的朋友輾轉聯系到了我以前的領導,然後被接到了最近的一個臨時指揮中心。在那裡我才知道,任何華國的在職人員,都沒有被遊戲選中。退休的也很少被選中,隻有我和另外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年過五旬的老爺子,因為一些基礎疾病健康狀态不是很好,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解釋現在的現狀。另一個是很早就轉行從商的,年紀和我差不多,我們在進入遊戲前短暫的通過電話,現在還沒聯系上。”
江頌艱難的開口:“這個情況,不大可能是概率。”
周聞達端起面前的水杯猛灌了一口水:“對,當時他們也是這麼和我說的。我當時,非常崩潰,因為我想到了一個很糟糕的可能。”
江頌低低嗯了一聲:“這個遊戲,是故意剔除那些能讓我們一開始就無條件團結在一起的人。沒有國家機關的公信力背書,誰都不可能在最開始團結并安撫被選中進入遊戲的人。秩序一旦崩塌,人性的底線也會變得模糊。”
兩人之間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江頌問:“你就沒想過,假裝自己還是在役人員嗎?”
周聞達:“拄着拐杖的在役人員?”
周聞達反問:“你就沒想過假裝你哥或你爹?”
江頌:“哈,如果我沒猜錯,我在副本裡坑蒙拐騙,強買強賣的精彩片段都被遊戲在中央廣場上循環播放了吧?”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江頌率先打破沉默:“你知道我的現在的地址吧?有空就過來一趟,我不方便出去。”
周聞達也想見江頌一面,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江頌挂斷通訊,出神的看着屋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周聞達很不熟練的搭上了一艘載客的蒸汽飛船,一路從西邊趕到了位于南邊的陵光樓。
他走上陵光樓的頂層,發現江頌的門外圍了許多人,但是因為江頌對房間進行了設置,門外形成了一道結界,誰都進不去。
周聞達在終端上加載好江頌給他發的通行證,艱難的擠在探究的人群和一堆人偶裡,瞅準時機沖入結界,着急忙慌的推開門往裡進,拐杖掉了都來不及撿。
江頌聽見動靜看向了門口,周聞達的身材已經不複當年的健碩,頭發裡夾雜了白發,臉上多了很多皺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