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拂雪沒有心跳聲。
可是他就這樣看向白理深時,聽見一聲“嗵”。
他不知道這聲音是從哪裡傳來,可能是今天雨太大混淆了視聽,也可能是單純的錯覺。
也有那麼一瞬閃過了“那就是我的心跳聲嗎”這樣的念頭,但他是個理智的人,沒有伸手抓住這個念頭細想。
四目相對,二人都略顯尴尬。
孟拂雪理虧,但其實也沒那麼虧,這些事情并非有意隐瞞,他隻是還沒找到合适的時機,也沒建立好心理準備。
于是他徒勞地張了張嘴,事實上孟拂雪并不擅長處理這樣的關系,或者說他從沒處理過類似的事情。
一時間他忘記要為自己找個理由,至少說一句“我一直都是這樣自己解決問題”勉強搪塞。
而白理深或許是意識到自己這話實在有違一個情緒穩定的成年人,他先一步挪開視線,無意義地咳嗽了一下,然後說:“隔壁仿生人又把花盆碰翻了,我出去一下。”
外面雨還在下。
白理深家的後院和鄰居家共享一道栅欄,因為白理深沒有家政仿生人,後院沒有弄什麼花花草草,雖說現在花草的品種寥寥,家家戶戶都隻能養得活那麼幾類罷了,沒什麼必要。不過白理深這個後院簡直就是……沒有屋頂沒有家具的客廳。
他出去後将門帶上,抽出傘桶裡一把傘撐開,走到栅欄邊,彎腰将栅欄那邊翻滾過來的花盆撿起來遞過去。
“非常感謝您。”鄰居的仿生人說,“因為肘部銜接關節傳感器老化而造成未能準确移動花盆,導緻勞煩您在雨天協助……”
“停。”白理深一手撐傘,一手揣在口袋,打斷他,“不用說這麼多,不客氣。”
他說完轉過身,發現門框那兒探着一顆腦袋在看熱鬧。
孟拂雪笑笑,看着他走回門廊下,收起傘放回去,問:“隔壁仿生人講話一直這麼嚴謹嗎?”
“嗯,他是前幾代的仿生人,隔壁好像不怎麼升級維護。”
原來剛剛的“嗵”是被雨幕和房子弱化後的花盆跌進泥水的聲音。孟拂雪稍微有些沮喪,不過轉念一想這有什麼好沮喪的,他本來就不會有心跳聲。
但無論如何這個插曲緩和了之前詭異的氣氛。
孟拂雪自然抓緊這個救命稻草扯開話題:“怪不得,看起來不如恩佐先生家的仿生人聰明。”
“你連對街的鄰居都認識了。”白理深去打開冰箱,拿了些食材出來,走到竈台前,“仿生人沒有聰不聰明的說法,隻是疊代之後,舊款搭載的處理器不适應新程序和新的全智系統。”
孟拂雪點點頭,見他開火在熱鍋,想了想,去取下了牆邊的圍裙。
“你為什麼不買個仿生人?”孟拂雪拍拍他肩膀,“穿上圍裙吧少将,内植入機械皮膚很貴的。”
然而白理深側過來,一手拿刀一手拿蘑菇。
“彎一點腰。”孟拂雪說。
軍團少将面對他低頭彎腰,讓他在自己的脖頸挂上圍裙。再轉過身,背後腰帶系好,孟拂雪仗着自己在他背後,細細端詳了一會兒少将勁瘦的腰。
“我不需要仿生人。”白理深回答。
事實上白理深不需要當今人類所需的大部分東西。一個打理房屋的仿生人,或是一個伴侶。這點孟拂雪必然明白,于是他解釋了一下:“如果你有仿生人,你就不用做飯了。”
“如果沒有你在這裡,我都不用開火。”白理深回頭乜他一眼。
孟拂雪當然是故意這麼說,迅速笑起來,殷勤道:“是的是的,少将簡直太好了,我這輩子都沒遇見過像少将這麼——”
“停。”白理深打斷他。
“你剛剛就是這麼打斷那個仿生人的。”孟拂雪眨眨眼。
“是的。”白理深繼續煎蘑菇。
孟拂雪相當幼稚地對着他背影翻白眼。
雨依然沒有要停的意思,對街酗酒的恩佐先生又喝多了,坐在他的敞篷車裡淋着雨唱歌。孟拂雪覺得他是個挺有意思的人,那車沒有啟動,要是啟動了就算酒駕了。
熊掌街是富人區這件事孟拂雪一直都知道,有恩佐先生那樣的明面上的富豪,也有隔壁卓先生那樣的落魄有錢人。
其實琉璃街也算中等偏上的居民區,孟拂雪記得13号居民樓裡還住着個小有名氣的演員。想到這,他陡然一愣,對哦自己是有住處的,怎麼就這麼順理成章地……
他回過頭,白理深從卧室裡出來,餐桌已經完成了自清潔。
“你要出去嗎?”孟拂雪問。
他這麼問,因為白理深穿了少将制服。
軍裝分為軍服和制服,軍服本身阻燃防彈,款式較為貼身,材質上比起“衣服”更像是“盔甲”。而制服則是穿來參加軍團正式場合,肩章上三排羽毛,兩個袖口裝飾暗金色月桂花環,腰帶扣十字對劍,而紐扣上則刻着盾中盾徽章,以此表達軍團與議事廳是友好且一體的。
軍團制服在審美上當真是無懈可擊,這點孟拂雪從前在鎮子上看新聞的時候就感歎過,那時他看新聞隻是看個熱鬧,根本不懂什麼軍政聯合對科技公司施壓是具體做什麼,他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