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拂雪明白,一個警用戰鬥型仿生人能被悄無聲息地解決掉,甚至連全校警戒的信号都沒能來得及發射出來,那麼自己一把短刀一把微型自動脈沖槍,憑什麼有一戰之力。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步步逼近的危險感居然讓他無聲笑了起來。少年來到上幽城後第一次發自内心地笑起來。
他今天穿得有些薄,凍得臉色蒼白,金屬的鏡架在臉上無比适配。他就那樣笑着,露出了些牙齒,眼神陰森。
他興奮起來了。
警用仿生人在失去行動能力後,警局會收到該仿生人停止運行的狀态更新,所以孟拂雪不需要特意再報警。
他背靠着牆,斂起表情,擡頭。與趴在崗亭屋頂上的東西撞上了視線。
上方的東西也在觀察他,确切來講,在觀察他手裡的刀。孟拂雪與其對視的第一眼,恍若有人用冰錐的尖部,從他後頸開始,順着脊背劃到腰。
——那是一個金屬羊頭,身體看起來是用多種機械部件拼接合成,它們顔色、材質各異,像個碎布縫起來的娃娃。
但它的眼睛,似乎是人類的,這才是讓孟拂雪脊背發涼的原因。
很多時候,人類才是最可怕的。
崗亭的屋頂距離地面大約4米,它在那兒細細端詳着孟拂雪。它略微向前、向下探了探頭,似乎是有些好奇,也像是在欣賞獵物的恐慌。
機械羊頭的身體并不是羊身,暗夜中隐約能看見它的頭顱銜接着一個黑色橢圓球體,那個球體的功能大約是它的軀體,黑色橢圓球體之下,一側四根觸手,看起來不像無脊椎觸手,它有着很多短而粗壯的骨節。
孟拂雪不知道那是錯覺還是什麼,羊臉好像笑了笑。
眨眼間,它如蜈蚣般迅速向下爬,靠着牆的孟拂雪當即向前狂奔出十幾步,随後回頭轉身,脈沖槍搭在肩頭——
機械羊比他高出将近兩米,八根觸手立于地面時肩高與它身後崗亭一般。
它獰笑着迎面撞過來,一根觸手徹底踩碎地上一動不動的門衛。孟拂雪毫不猶豫按下扳機,脈沖槍是脈沖激光攻擊,現階段的軍事防禦類武器中,隻有強化赤鴉金屬裝甲能夠承受。
孟拂雪咬着牙一直按着扳機,他根本沒打算松開。紫紅色的可視激光就沒停下過,孟拂雪是個起了殺心就必然會殺的人,不喘息不停頓。
可問題是如果這把槍有用,那麼門衛大概就不會報廢。激光脈沖打在它頭面部,隻造成了一些細小的凹陷,孟拂雪心下一涼,他把槍帶斜挎在身上往後背一甩,緊握着刀。
一根觸手迎面刺過來,他呼吸,右腳向後踩穩,保持下盤穩固的同時左手扶住即将打在面門的機械觸手,它的骨節裸露在下側,照明不佳,孟拂雪沒有細看,他右手持刀直接往下斬!
能不能行!?這是赤鴉金屬鍛造的刀!
咚——!
反震的力量讓孟拂雪手腕一麻,刀險些脫手。
觸手被割出一道口子,他沒有愣神,順勢兩手握住刀柄,咬着後槽牙繼續順劈!
孟拂雪已經不冷了,渾身氣血都活泛了起來,他劈至機械羊觸手的骨節處徹底砍不下去,緊接着抽刀反身格擋!
預料之中。要是自己有這麼多觸手必然也不會呆愣着。
腳步後撤,又一條觸手攻來腰部,他縱身一跳踩上、再一借力,順勢攀上那條殘破觸手,因為它破損後行動有明顯的遲緩。
孟拂雪抓住一段骨節,牙咬住刀背,奮力把自己翻上去——要趁它行動遲緩的這根觸手還沒放下去!
顯然,機械羊明白了他的動機。又從面門襲來一根,孟拂雪料到如此,他依然咬着刀,待到觸手足夠近的時候,取下槍背帶,身子一矮,像蕩繩索一樣挂在觸手上,一吃勁兒把自己直接捋到機械羊面前!
那槍帶是軟化金屬,在觸手上刮出一道火星子。
還沒完,他踩在機械羊面門的鼻梁處,同時松開槍帶,帶子脫落後——
他端起槍,脈沖激光直接打進它眼珠!
刹那的沉寂。
随後,機械羊在劇痛之下扭動身體,它似乎不會叫,這樣很好,孟拂雪不喜歡噪音。不過它可能太痛了,大幅度地甩頭。
孟拂雪很快站不穩,手邊沒有着力點,這裡本來就是鼻梁處,是個坡。
“靠……!”
他閉了閉眼,難道搏鬥一隻機械融合怪羊成功後要摔死嗎?四米多摔得死嗎?他嘴裡還咬着刀,這時候該先把刀拿下來嗎還是淩空亂抓一通?
“嘭!”
孟拂雪一怔,睜眼、回頭,是一對翅膀。
那麼,是摔下去比較慘,還是被軍團少将發現自己擁有一把軍用短刀比較慘?孟拂雪不知道,白理深的胳膊很穩固地圈住自己,他沒說話,自己就也不說話。
雖然咬着刀,嘴巴已經有點酸了,但他覺得目前自己還是維持現狀比較好。
于是在白理深把他放在地上後,他依然咬着刀,這樣就不用說話了。然而白理深奪了下來,他趕緊咽了下口水。
白理深很熟練地看了眼刀柄尾端的紋章。
“渡鴉。”他說。
“嗯。”孟拂雪喘息未平,拎着剩餘能量不多的脈沖槍。
渡鴉是劍聖的家徽。
白理深把刀遞向他,他愣了下,趕緊接過來,生怕他後悔似的。接過來後緊握在手中,白理深擡手摁了下頭盔側邊的通話器,說:“門口一隻已經倒了,哪邊需要支援?……明白,稍等。”
孟拂雪回頭,這時候他才看見,巨大的機械羊屍體之後,學校已經成為戰場。
下午剛剛去過的辦公樓已經攀爬上兩隻機械羊,停泊區域有一群類蜂飛行器正在向下開火。
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警報聲、槍聲……剛剛極度專注的狀态,居然把世界的聲音屏蔽了。地上的機械羊還時不時輕微抽搐一下,像電路故障,伴随着‘滋滋’的聲音。
孟拂雪看向它眼睛,它隻剩下一隻眼球,另一邊是個燒黑的窟窿,散發着焦糊的味道。
所以之前它看着自己的時候那饒有興趣的眼神是什麼意思,自己身上有任何……有的,他恍然,他的特别之處,是他的心髒。
“诶?”孟拂雪一回神,手裡的脈沖槍被白理深一把拽過去丢在地上,“我……我拿槍是為了……”
“我知道。”白理深打斷他,邊說邊反手從自己背後拆下來一把北伐戰神脈沖槍,無托型的,問他,“會用嗎?”
“不會。”孟拂雪如實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