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立刻将槍口對準聞無眠,黑洞洞的槍管裡随時會噴出子彈。空氣中焦糊味不散,稍有不慎就會成為下一個死者。
“你先把槍放下!”聞無眠直視着他:“如果沒有你,我現在早就死了。我這條命是你給的。”
“所以呢?你現在說這些有他媽什麼用?”光頭并沒有放下槍,話語中的怒意倒稍減輕了些。
“所以這個兇手,我和你一起當。”她毫不猶豫,迎着槍口上前兩步,雙手甚至沒有一點緊張造成的顫抖:“我和你共為兇手,和你一起逃亡。小醜不是你一個人殺的,是我跟你一起殺的。”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那把槍剛殺過人,現在槍口還冒着黑煙,聞無眠卻腿不軟聲不抖,擲地有聲迎槍而上。仿佛此刻扳機不在光頭手裡,而是扣在她的手上。
盡管除伏城外,其他人都不認識她,但隐隐有種預感——這個女人并不簡單。
“……”光頭也被她唬了下,拿着槍後退兩步,指指聞無眠,又指指地上的小醜。示意光說沒用,必須拿出實際行動。
聞無眠心領神會,來到小醜屍體邊,蹲下身子,在七殺的注視下,伸手輕輕摸了一下面具。
指尖的觸感很燙,有種奇異的灼燒感。接着,她一偏頭,擡高音量,對躲在其他椅子後面的玩家提示:“還有人有跟我一樣的想法嗎?遊戲開始後多個人多份力。”
既然要求确認兇手,又沒說兇手是幾人,最簡單粗暴的服衆方法就是認定七個人共為兇手。
不患寡而患不均。隻有所有人分險同擔,才能達到真正的穩定。每個人才心服口服。否則最多是經過十分鐘的争吵和相互殘殺後,七殺從天而降,得意洋洋宣布遊戲失敗。
“當然有!”伏城終于緩過來了,秒懂她的意思,毫不猶豫打上配合,從椅子後閃出來。
将手放上小醜那張濺滿鮮血的面具,他邊蓋手印邊發神經:“我寶貴的第一次罪犯生涯就獻給你了。”
聞無眠:“……”
将一大批人帶動起來,往往隻需要兩個人,一個負責提出想法,一個負責緊随其後實施。有點像相聲裡的逗哏和捧哏。很快,女裝辣妹、高中生和死宅都從掩體後出現。被打得鼻青臉腫斷了胳膊的銷售也緊随其後,生怕晚一步重蹈公鴨嗓覆轍。
【看來你們可以跳過多餘的時間了。】
七殺那根不存在的眉頭越皺越緊,看着聞無眠的目光也越發掃興。它眨了下眼,地上憑空多出來七份地圖。黑暗盡頭,一塊厚重的牆壁開始移動,發出沉悶的響聲。
【你們現在在地下三層。各層的地理環境和出入口已經在平面圖上标注。地下室的大門開關起來比較費力,需要五分鐘時間才能打開。溫馨提示:你們離開這裡時動作要快點,否則,追捕人員很快就到,被抓到會當場死亡。】
整棟大樓地上有四十層,地下五層。地圖顯示大樓出口在一樓,他們所在的整個地下三層沒有電梯經過,隻有一座正對囚室門口的樓梯可以上下。選擇面非常窄,而抓捕人員則從走廊盡頭破窗而入,開始行動。
“……”
昏暗的囚室裡,三具屍體各自的血液殘肢融在一起,在地闆上鋪了一層薄薄的血漿。狀似不久前剛下了一場血雨。伏城的駝黃色馬丁靴在血水裡猜出一圈圈漣漪,給在場每一個人發了張自己的名片——
好一個争分奪秒,時不我待。
發着發着,他就跟拿槍的光頭攀談起來。
聞無眠聽見他問道:“這遊戲到底什麼時候結束?剛睡了兩天安穩覺,又被抓進來了。”
光頭是那種很明顯的,别人對他好他就沒有惡意、别人想害他他就加倍奉還的人。面對伏城,他搖搖頭,态度還算不錯:“結束不了的。”
“結束不了?”伏城一挑眉,坐上一節高出地面的台階。修長身軀微微前傾,托腮的手撐在正翹着二郎腿的膝蓋上。眼睛裡有驚訝、好奇、甚至玩世不恭,唯獨沒有恐懼。
“……”聞無眠覺得這人天生缺心眼,尤其是關于“害怕”。别人越緊張,他越興奮,等哪天遇到個不好惹的家夥被狠狠揍一頓就老實了。
光頭從口袋裡掏出五張卡牌,上面清一色的數字“0”。他滄桑地歎了口氣,坐直身體:“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嗎?”
“地下室呗。”
“不是。”光頭否定,說:“如果你哪天遇到一個參加了一百次遊戲以上的人,就會知道,所有的遊戲場地都建在一座大廈裡。包括我們現在。我們手裡的大樓平面圖看似有十五層,其實隻是那座大廈裡一個很小的遊戲空間。當局者迷,身在局中的玩家根本感覺不出來。”
這大廈可能有半個城市那麼大。聞無眠琢磨着他的話:“如果離開大廈,能回到外面的現實世界嗎?”
“你跑不出去的。”光頭深深看了她一眼:“一旦被遊戲選中,終生無法逃脫,唯一的辦法就是成功通關大廈最頂層的遊戲。可沒人知道上到最頂層需要經曆多少次遊戲。可能是一萬個?也可能是十萬。沒人能活到那個時候,我遇到的那位經曆了一百次遊戲的玩家在兩天後就死了。至于大廈外面的景象……”
他冷不丁壓低聲音,瞳孔瞪大,如見了鬼般:“相信我,你絕對不會想知道。外面是完全的‘絕望’。”
陶明和破軍都說過,這裡就是“地獄”,外面又是完全的“絕望”,她貧瘠的想象力實在腦補不出這裡是個什麼地方。用“犯罪團夥老巢”形容似乎都不夠。
“哦——那我們現在在第幾層啊?”伏大爺永遠語出驚人:“這地方有電梯嗎?我能不能直接坐電梯到頂層跟boss solo?”
“……”光頭因他的話沉默了一會:“我不知道,但不會超過三樓。上一次我是在二樓室外進行的遊戲。還有,我勸你千萬不要想着跟大廈裡任何一個人動手,你連我都打不過……欸,算了,等你親眼見到它們,就明白了。”
“……”
幾分鐘後,地下室大門完全打開,一縷刺目的白熾燈燈光刺入室内。
囚室門口正對着的樓梯是他們面臨的第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