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言知不知道。
他隻記得那天傍晚的小巷子裡,淚水哭濕了他肩膀的少女傷心的像是沒有了以後。
身側的手指擡了又擡,最後落在了毛絨絨的發頂。
苦橙色的餘晖落在地上,言知看不見撲在懷裡之人的表情,也不懂為何他突然出現在這裡。
他明明已經死了的。
那夜的雨瓢盆而下,砸在放着他後腦勺的柏油路上,砸在他無法控制的身體上。
車鈴的清脆聲響混着啪嗒在地上跳着舞的雨滴,言知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他其實不怎麼怕的,在那個比今夜的暴雨更大的小時候,他經曆過的。
腦袋越發混沌起來,言知看向圍在他四周一臉驚恐的人們。
又要給别人添麻煩了,他想。
成為累贅的感覺可真不好受……他沒有力氣的呼出一口薄氣,氣體緩緩離去,他能清晰察覺到心髒跳的越來越慢。
被雨水砸的快要睜不開眼睛,在這個酷暑的天氣言知覺得自己冷的像是到了冬天。
一切都快要結束了。
在這個死亡逼近的瞬間,言知卻有了終于解脫了的念頭。
他走了,言初或許就能夠……
檸檬香卻猛地飄到鼻尖,混着潮濕的青草和泥土的氣息,讓他有了一瞬間的清醒。
用盡所有力氣側頭尋過去,言知看到在幾米遠外的柏油路上有抹小小的身影正蹲坐在地上。
言知在那瞬才知道,原來小說裡說的都不是真的。
原來臨死前并不會走馬觀燈般将他的人生在眼前放映一遍。
他那般喜歡她。
方才卻仿佛完全忘了。
這般大的雨水下,那個他想要讓其永遠快樂的少女沒有打傘,就這麼任由着天空淋濕她的短發和衣裳。
會感冒的......央央。
無聲張開嘴巴,言知盡力讓自己的臉龐顯得不那麼可怕。
無力的指尖費勁按向前額,他留下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句話。
‘請忘記我。’
央央,請你忘了我。
離别總是這麼痛苦,所以請你将我全都忘了,然後幸福的度過接下來的日子。
隻是真的好不舍。
車子前袋裡那張祝福少女開啟人生新篇章的便利貼應是已被泡皺了吧,言知緩慢眨了下眼睛。
那麼便祝那個總是明媚的照亮他幹枯日子的少女永遠平安,永遠不會受到傷害。
這是他最後的心願。
如果這是他走到最後的人生裡唯一可以許下的心願,那麼便願景他在乎的人都能夠幸福。
雨滴在空中停息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他将少女的模樣深深映進瞳孔。
再然後,紛擾的世界他什麼都聽不見了。
那就這麼說再見了,央央。
下輩子希望我還能夠守在你身邊。
真好啊,能夠在9歲那年遇到你。
......
冉冉閉上的雙眼好似隻過了一瞬,刺目的烈陽就将他的瞳孔灼熱成滾燙的火球,猛然睜開雙眼後的一切都換了模樣。
除了這個依舊掉着淚珠的姑娘。
她戴着優雅的發箍,漂亮的綠色連衣裙有着層層疊疊的蕾絲花邊,穿着白色帆布鞋的纖細腳踝旁落着個不知什麼時候掉下來的禮物盒。
言知隻一瞬就明了此刻的他在哪裡。
央央的十八歲生日。
九個月前的記憶還曆曆在目,端着餐盤的他站在陰影裡,看着那個彼時耀眼的站在光環中央的少女眉眼彎彎的笑着。
那個扁着嘴巴垂着眸子問他為什麼不來參加生日會的委屈臉龐仿佛還隻是昨日,言知不懂此時的一切為何都變了。
他的死亡到底是夢中幻影,還是真真切切的經曆過的,他還沒弄明白。
那眼淚那般燙人,灼的他的心都跟着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