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七霄道:“事情沒辦好就受罰,沒什麼好抱怨的,也别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啦。”
姬花青知道尹敕的意思,他的意思是,如果将自己這個叛教之人的行蹤回去上複,說不定可以将功折罪,減輕責罰。她對此沒什麼反應,隻問覃七霄和尹敕:“你們來臨薊,是教主的意思?”
覃七霄笑道:“臨薊這邊即将發生這麼精彩的事,就算教主本來沒打算讓我來,我覃七霄又怎麼可能錯過?”他将剩下的半個包子在碗中抹了一圈,讓暄軟的面皮吸足湯汁,然後全部塞進口中。
覃七霄和尹敕比姬花青和雨馀涼先來,這會便先吃完結賬,雙方客客氣氣地簡單道别後,覃尹二人離開了驿站。覃尹二人離開時,姬花青和雨馀涼點的吃食才煮好端上來。
雨馀涼對姬花青道:“花青前輩,巴琅和夏篁逃了,這可如何是好?”
姬花青表面看去雖還算得上鎮靜,内心其實也為此事心煩不已,她道:“走一步看一步了。”
姬花青想,自己要做的事即将在臨薊完成,在做完那件事前,千萬不要有什麼人或事來阻擋妨礙自己。
不,她不會讓任何人來妨礙自己!到那時,若有人擋在她面前,她便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雨馀涼想,這一頓飯吃得可真是沉默。
之前在永夜鎮時,雨馀涼便聽見魚晚衣和邢勘說各路人馬即将齊聚臨薊,那時他還不知道為什麼各路人馬将要聚在臨薊,之後通過在路上的見聞,雨馀涼也多少知道原因了。水南武林與水西武林的博弈已到了最後階段,水南未來的武林盟主是姓李,姓衛,還是姓聊,都在這一兩月之間了。
并且也果如魚晚衣和邢勘所說,他和姬花青越是靠近臨薊,路上就見到越多的江湖人也在往臨薊的方向去。這些江湖人服色各異,并且大多數都騎着馬,可見是趕了遠路。他們從水南四面八方彙聚到臨薊,都是為了見證水南武林即将發生的大事。
不隻如此,雨馀涼還意識到,他看見的,隻是水南去往臨薊的江湖人,在臨薊城北方,還有大量水西武林人士乘船跨江而來,不斷湧入臨薊這個人煙阜盛的繁華所在。
他突然一陣憂慮:不知連江和萬克禮此時在哪,是不是也到了臨薊?他既要通過長命鎖找尋自己的身世,又要避免其他人來找尋自己,之前在連萬二人面前單方面挨打毫無還手之力的景象還曆曆在目,想想就腹中絞痛。
飯後,雨馀涼和姬花青終于穿過了臨薊城恢弘的城門,隻見城内火樹銀花,燈火輝煌,樓台掩映,長橋碧水。雖然天色已然全黑,但城中人煙團簇,笙歌喧嘩,到處是吆喝聲、吵嚷聲,歡笑聲。
臨薊城繁華熱鬧,雨馀涼眼前一下亮了起來,這時姬花青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沿着這條街一直走,我記得有一家客棧,房間幹淨整潔又便宜,不知現在還在不在……”
雨馀涼道:“花青前輩,你曾經來過臨薊?”
姬花青仰頭看着街道兩旁燈火通明的閣樓屋宇,道:“來過一次……不,兩次。”
雨馀涼道:“那是為什麼來的呢?”
姬花青看向雨馀涼,道:“你問題真多。我以前是玄同教的人,你也是知道的,有時教内派給我的任務需要到水南來,我就是那個時候來的臨薊。”
雨馀涼回想起之前在瑚莊地牢,聽覃七霄說姬花青曾是玄同教右使。雨馀涼知道,左右雙使在玄同教地位僅次于教主,突然好奇心起,問道:“花青前輩,玄同教左使是個怎樣的人?”
姬花青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答道:“是個蠻讨厭的人。”
雨馀涼一怔。
這回答,多少是有點私人恩怨啊。不過雨馀涼不明白,就姬花青這蘊藉性子,竟有人能讓她直截了當地說出“讨厭”二字,還在前面加上個“蠻”,可見積怨不淺。
二人說話間便已來到了姬花青所說的那家客棧門口。因是非常時期,不僅臨薊的大街上江湖人來來往往,住店的客人也相當不少。有的門派來的人多,幾乎把一整家客店的房間都住滿了,整個客棧每天就為這一個門派的人提供飯食,簡直就像這個門派把一整家客店包下來了一般。
好在臨薊城大,旅店也多,完全應付得了這種各地武林人士蜂擁而至的情況。加上姬花青和雨馀涼總算來得及時,他們所來到的這家客棧的房間還有幾間空餘,二人要了兩間客房後就各去歇息。
臨薊是個不夜城,在各色燈火交相輝映下,諸如雜耍、歌舞之類的活動會持續一整晚。而在這些燈火與人群上方,一道人影在房頂屋檐間疾速穿梭。
這道人影正是姬花青。
到房間後,姬花青簡單收拾整理了一下,就攜着一刀一劍從窗戶翻出。
白氏的府邸在臨薊城郊外。
即使到了晚上也依舊不點燈,這是白廣宴多年養成的習慣,燈光會讓他焦慮,唯有甯谧的黑暗才能讓他的内心平複下來。
白廣宴在白府的大廳裡來回走着,大廳内隻有他一個人。這也是他多年來的習慣,隻要沒有事,他就會在黑暗的大廳裡不停地來回走下去。
在經過一根柱子後,白廣宴的腳步停了下來。
那裡前一刻還沒有人。
在他走過那根柱子前,柱子後還什麼都沒有,可在他走過那根柱子後,他的餘光瞥見柱子後方有一道黑影。
一道人影。
陰影之中,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多了一道人影。
不可能,無論白天黑夜,都有守衛守在白府外圍,不僅如此,白府中也還有守衛四處巡邏,這個人……是怎麼進來的?
白氏是水南頗有威望的武林世家,至少從前是。所以白廣宴并沒有因為這種程度就驚慌失措,他盯着那道人影,道:“是誰?”
那人從陰影中踏出,月光透過窗戶,将窗格的影子映在她頭頂。姬花青開口道:“白廣宴白老先生,别來無恙?四年前許下的承諾,可還算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