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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清理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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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腳步沉重地上山,冬天天黑得早,待得衆人來到姜棘山頂的破廟時,已是暮色微合。從山頂能望見山下華燈初上的錦隴城,冷冽的山風拂在臉上,滿眼皆是山下一片橘黃朱紅的燈光,讓人感到些許暖意。

但這卻暖不了照水幫衆人的心。前路未蔔,想起那少女殺人的手段,他們隻覺一股涼氣從身體裡直透出來。

進得黑漆漆的正殿,外面微弱的天光也變得明亮起來。那少女讓照水幫一名幫衆點了燈,從裙子上撕下一片布料墊在供桌上,便大喇喇坐了上去。她一看殿中照水幫衆人,道:“我沒叫你們跪,你們怎麼……跪下了?”

韓長泉低頭悶聲道:“今次弟兄們犯了天大的錯,怎敢站着面見大人?”他現在是看出來了,這少女說話極弱勢客氣,下手卻極狠辣。須得對她也輕言細語客客氣氣的,不然稍有閃失便有性命之虞。

那少女不置可否,話鋒一轉,道:“韓幫主,我想請你、三當家的、幫中這幾位好手,還有……還有二當家的在我面前演練你們的看家功夫,不知能否答應?”

韓長泉、成進諸人心中俱是一凜,隻因她說出的話大大出乎衆人所料。若要清理門戶,大可在照水幫山寨内動手,但她卻領着衆人來到距離人煙阜盛的錦隴城極近的姜棘山上,起初他們認為是有玄同教的人在姜棘山上接應,可來到這裡一看,并沒有人候在這裡。衆人更不知她葫蘆裡買的什麼藥。

韓長泉道:“是,是……大人的話,弟兄們豈有不應的?隻是……隻是我那二弟的左手,大人可知……”

昨夜宴會散去後,妝扮成照水幫婢女的那少女正一個人在廚下收拾盤碗殘羹,忽聽聞身後動靜,隻見二當家的搖搖晃晃向自己走來,露出了貪婪的神色。

片刻過後,二當家右手捏住自己左邊斷腕痛得滾倒在地,滿腔汲汲□□全化作額邊冷汗,女子站在他旁邊,一手拿着菜刀,鮮紅的血還在一滴滴從刀刃上流下。

二當家沒想到的是,在自己倒下後,那婢女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撲倒在地的身子,也露出了貪婪的神色。

那少女雙眉一豎,道:“淫賊都該死。”她頓了頓,眉峰複又垂下,道:“他雖是個可恥淫賊,手上功夫卻還算不俗。因此我特意隻砍了他左手,雖然隻剩一隻手多少會影響出招,但大緻的樣子是能做出來的。”

韓長泉為難道:“這……若是要演武,隻有大緻的樣子,怕是……”

那少女不耐道:“我隻需要看大緻的樣子。”

韓長泉道:“是,是……”滿頭滿背都起了一層細汗。

他這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他們幾人先前能跟她來來回回鬥那麼久還未像其他幫衆一樣被殺死或受到傷及筋骨的傷,不是因為他們武功更高,而是這少女有意要留他們活口,讓他們動作無有大礙,好給她演練武功。

于是向三當家成進使了個眼色,當即以各自的看家本領一招一式拆解起來。二人從今天一早便接連遭逢變故,情緒反複,驚魂不定。現下命數難測,更是心如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因此二人最初十多招拆得着實有些僵硬,所幸再往後拆,心裡眼裡隻有自己對武學的理解與對方的出招,短暫地忘記了眼下的一大煩惱,逐漸進入了狀态。

韓長泉專精掌法,且所擅掌法着實不少,的确是個練武之材。他一套掌法使完後,成進的一套刀法也差不多使完。他又換了一套掌法來使,成進招式既盡,又重頭開始使他的那套刀法。

照水幫衆人關心自己前途命運,都無心觀看比武,大都偷眼向那少女瞄去,隻見她正聚精會神地觀看二人演練拆解招式。過得一會兒,兩位當家的鬥得興起,越來越多人的注意力倒是轉移到比武的二人身上去了。

那少女見韓長泉每套掌法都大不相同,卻各有精妙之處。又見成進以一套刀法對上風格迥異的掌法,将一套刀法的種種絕藝變化發揮得淋漓盡緻,短短一段時間裡對武學便有了好幾處新的見解,雖然有的想法還待日後臨場驗證,但也不由得心中極是高興。

韓長泉隻盼讓這位玄同教的大人盡興了,好放過自己的性命。于是抖擻精神,将自己所會的一百零六路掌法毫不含糊一一使将了出來。

使到最後一套掌法的最後一招,韓長泉左肘後縮不發,右掌五指微蜷,從上至下筆直緩慢地劃下來。雖不似之前出掌那般淩厲尖銳,卻有泰山壓頂之勢。在場衆人凝聲屏氣,皆為這場精彩的掌法演練所吸引。

照水幫衆人知道韓長泉掌法神妙繁雜,也知這位幫主會的掌法有一百零六路之多,卻從未有人見他将這一百多套掌法全部使出來過,以至有人私下說那一百多套掌法隻是虛指,實際數量并沒有那麼多。今日一見,得以大飽眼福,方知傳言不虛。

那少女心中高興,面上雖不動聲色,對他們說話的語調卻不經意間柔和了些許。

接着韓長泉分别與除了成進外剩下的幾人比武,成進再與還未與他拆過招的人比試,然後那少女先前點到的人都兩兩将自己的看家武功招式一一比劃過一遍。

衆人所擅功夫不同,有擅劍的,有擅雙兵的,有擅暗器的,還有的腿法頗為不俗。如此排列組合下來,打得甚是精彩,衆人皆在心裡連連贊歎,若不是他們還記得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觀看這場演武,大殿中早已采聲大作。

那二當家昨夜不識此女真實面目,□□不成反被那少女用菜刀斬斷了一手,無論是精神還是□□都收到極大的打擊,心中憤恨頗巨,因此對演武極是抵觸。韓長泉知他内心不忿,但聽那少女說話語氣中有松動之意,雖隻有一絲希望,卻也要牢牢抓住。隻道今日能否活命,全在此番演武。因此背對着那少女對二當家咬牙切齒,連聲催趕。

那二當家何嘗不知韓長泉的心思?隻是失了一手,他一身武功幾乎是被廢去了,就算此次僥幸活命,以後還如何在江湖中混?幹脆大家都死在這裡,一了百了。韓長泉見他隻躺在擔架上閉目不動,在他耳邊冷冷道:“二弟,此次演武幹系重大,你再如此不識時務,休怪做大哥的翻臉無情!”二當家的聽韓長泉這幾句話中包含了極大的殺氣,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顯是若他再拖延下去,韓長泉立時就會将他殺了。他先前雖已破罐破摔,覺得是死是活全無所謂,但當死亡如此近距離地湊到面前時,恐懼淩駕于心灰意懶,最終也還是從擔架上爬起來搖搖晃晃地和各人比劃了些許招式。

幾人兩兩比試完後,韓長泉滿面堆笑地望向那少女,隻盼他們讓她高興,她下一句話就是赦免他們。隻要他們能活,就算那少女獨獨不願饒恕二弟,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隻怪他自己倒黴,偏生将太歲誤作綿羊,到其頭上動了土。

那少女慨歎道:“曙雀辛夷掌果然名不虛傳,果真另有乾坤。”她說的是韓長泉所使一百零六套掌法中的其中一套。韓長泉師父傳授他那套掌法時,并沒有就這套掌法說太多,他自己也不覺得這套掌法有什麼出奇之處。在他會的一百零六套掌法中有十數套是真厲害,威力無俦又于機要處巧妙生花,創立者确是慧思奪天工,别出心裁。他過去在江湖上拼殺,曾多次憑借這些掌法于絕境中反敗為勝。至于那套曙雀辛夷掌……隻能算是平庸。他平常臨敵并不使這套掌法,若不是今日有人要他将所習一百零六套掌法全部使出來,說不定再沒有機會在人前使上一次。

那少女見他臉上微露疑惑之色,道:“高妙的武學奧秘,有時反而體現在平常的一招一式中。你沒有悟到一個關鍵地方,那套曙雀辛夷掌便使得不大對。”韓長泉雖滿心憂慮,但聽那少女說及此,還是忍不住接口道:“什麼道理?”那少女沉吟一陣,道:“要說的話時間可就用得長了,武學之道既廣且深,一時半會講不明白。”韓長泉的曙雀辛夷掌雖使得不甚理想,但大體的形還是能看出來,加上那少女自行在腦中補足,便證實了她很久以前在武學上的想法,一時高興,便忍不住出言慨歎。

丫鬟打扮的少女側頭,目光越過正殿破舊的窗戶,向山下錦隴城的方向出神地望了一會兒。此刻外面已是漆黑一片,錦隴城的所在便如一捧發出橘光的螢火蟲。她忽然出聲道:“你們為什麼要選擇在除夕行動?”聲音飄忽,似乎已沒有對他們說話。

韓長泉沒反應過來:“……啊?”

那少女垂下眼,道:“為什麼要選擇在今天,在除夕展開行動,背叛我教?”

韓長泉心驚膽戰這麼久,一直盼着她就他們背叛玄同教一事說出處置辦法。如今終于扯回了正題,但問出的問題又十分奇怪,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隻得道:“另一位大人……不不不,是聊氏讓我們在今天,今天……不是我們選的日子……”

隻聞那少女輕輕一聲歎息,幽幽道:“過年前期盼着過年的時候其實是最開心的。除夕那天晚上一過,每天看着初一,初二,初三……接連過去,等年過完,就難過起來。既然每年都要這麼難過一回,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去過年。就像花一樣,既然總歸有花謝的那一天,那麼一開始開花的意義又何在呢?”

那少女說了一大篇,韓長泉隻覺得煩躁無比,她盡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讓他聽得一頭霧水。什麼過年開不開心,什麼時候開心,什麼時候難過,他現在隻關心自己最終是死還是活。

“所以我喜歡在過年的時候做事,不把過年當過年,不會開心,可也不會難過了。”少女看向他們,道:“我以為你們也有類似的想法,才選擇今天。”

韓長泉心裡咯噔一下,其他幫衆面面相觑,心中不約而同攀上一絲詭異的疑惑,都在想這少女腦子莫不是不大正常。一陣沉默後,韓長泉準備大着膽子問那少女究竟要如何處置他們,剛要開口,便聽到那少女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如果沒有其他話要說,這就上路罷。”

韓長泉腦子裡嗡的一聲,這句話很短,每一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但連在一起,似乎就成了一句十分陌生的話,他幾乎要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他從一開始以為必死無疑,到後來鬼使神差地以為能活命,再到現在認為活命幾乎是十拿九穩的事,結果那少女一句話,還是要他們死。

還是要他們死!

韓長泉磕頭求饒道:“求大人開恩,求大人開恩啊!當日情形,我們若不轉投聊氏,當即就要遭受殺身之禍,我們雖表面投靠聊氏,可對聖教還是忠心耿耿,求大人網開一面,放過我們這次吧!”

見韓長泉等人又想再回到玄同教麾下,那少女道:“那邊送你們這麼貴重的禮,言下之意自然是不希望看到你們反複無常。你們收下東西時,可曾想過是否消受得起?無需多言,這就上路罷!”

一種被戲耍的惱怒湧上心頭。韓長泉猛地擡頭直盯着那少女的臉,瞪眼道:“你為什麼不在我們比武前就說?怕說了我們就不肯給你演練武功了,是不是?”既然無論如何終歸要死,他反而沒了顧忌,言行再也不如先前那般小心翼翼。

那少女被他一瞪,似乎很想把眼睛移開,最終還是堅持與他對視,道:“你們若不答應,我還有什麼法子逼迫你們不成?哼,原來你們答應演武,全是以為我會因此饒了你們性命。難道你們不知道,在玄同教面前出爾反爾,沒一個能活?演不演武,全在你們,至于最後會不會死,我以為你們早知道的。”

韓長泉狂怒,照水幫在江湖上也算頗有名頭,他韓長泉雖不敢說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人物,可也是這照水幫的一幫之主。那少女充其量就是個後生丫頭,隻是武功高一些罷了,也敢在他面前如此沒大沒小,戲耍于他?他知道她為什麼不肯就曙雀辛夷掌展開來說了,反正他們馬上就要死,跟死人講那麼多有什麼意義?

他覺得自己兩個時辰前組織弟兄們演練武功,又把一百零六套掌法每招每式一一使将出來,如此殷勤,簡直比戲台子上的小醜還要可笑幾分。

韓長泉眼見一切已成定局,自己今日是必死無疑,突然轉向成進,責怪道:“你當初阻止我們投靠聊氏,為什麼不阻止到底?為什麼不死命阻止?你既然知道背叛玄同教下場凄慘,為什麼隻是稍微勸阻了一下我!!!”他圓瞪雙目,眼中滿是血絲,形迹已近乎瘋狂。

成進被韓長泉歇斯底裡的模樣驚得一怔,随即表情愕然道:“大哥!我當初那樣勸你和二哥,說玄同教背叛不得,當時我什麼話都說盡了,你們還嘲笑我膽小,如今又來怪我,可還有理麼?大哥,講道理,這次是你把弟兄們帶到了陰溝裡,要有什麼牢騷,也該是我成進發才對!我成進沒什麼大本事,平生就講究一個兄弟義氣,大哥如今身處絕境,我成進一句抱怨的話不說,大不了這顆頭不要,跟大哥一起死就是了。可我沒想到,在這樣的關頭,大哥竟還對自己的兄弟惡語相向,怪兄弟的不是!好,是我成進看錯了人,姓成的今日算是白死了!”

韓長泉突然大吼一聲,向那少女撲過去,這一下去勢奇疾,照水幫衆人隻覺眼前一花,随即殿中勁風大作,成進等人頭發衣角狂翻亂舞,皆忍不住将頭别了過去。原來韓長泉勢在拼命,傾注畢生絕學擊出一掌。此乃生死相系的危急關頭,加上他情緒激蕩澎湃,因此這一掌無論從力道,速度,還是暗含的巧妙後着來說,皆屬他習武生涯之冠。

下一瞬間,成進感到自己飄飛的頭發重新落在頭上,将臉刮得生疼的風驟然停了。他睜開眼睛,越過自己遮在面前的手臂看去,不禁駭然變色。

隻見韓長泉與二當家的雙雙倒在供桌下的血泊之中。

韓長泉仰面躺倒,雙目圓睜,發髻散亂,發絲蘸在血裡。右手手掌被削去了一半,隻剩下連着手腕的那截斷掌和大拇指的指根。二當家的除了先前被砍斷的左腕,右腕也光秃秃的,顯是方才那一瞬間,右手也被砍了下來。韓長泉胸口濕透,一片黑紅之色,正是緻命傷所在。二當家的俯趴在地,除了斷腕看不到其他的傷口,隻是不斷有血從他脖頸處溢出,在他身下的地上積成越來越大的一灘,想是被割斷了咽喉。

成進剛看韓長泉時,還見他斷掌輕微動着,動了幾下,漸漸便不動了。此刻二人皆一動不動,應是均已氣絕,鮮血卻仍從二人幾處傷口中汩汩冒出。

成進不敢移動脖子和頭,戰戰兢兢擡起眼皮偷瞄那少女,隻見她仍舊坐在供桌上,手臂向一旁筆直地伸出去,手中多了一柄長刀。看到那柄刀,成進心中一突,趕忙往自己腰間看去。隻見挂在腰上的刀鞘之中空空如也,頓時心中一沉,驚駭交加。

這招隔空取物需要使用者對氣勁有極強的把控能力才能做到。

這少女武功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深不可測,韓長泉怎會是對手?隻是方才沖上去的隻有韓長泉,二當家的又怎會……

原來韓長泉一沖過去,二當家的就陡然躍起,從側面向那少女出招。這二當家的性淫好色,手上的家夥卻也着實不含糊。韓長泉身法極快,照水幫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二當家的卻看準了這一時機,瞬間起身與韓長泉共同包夾那少女,身手也是奇快。

兩人眨眼之間便來到了距那少女不過四五尺的地方,卻隻見白光一閃,接着劇痛傳來,二人出招的手俱被削斷。二當家的撲跌在地,隻覺得有什麼東西源源不斷地從自己脖頸湧出,想伸手去捂住傷口,卻發現兩隻手腕上都已是光秃秃的,接着兩腿一蹬,撒手西歸。

那少女一刀削斷兩隻手和二當家的喉嚨,緊接着翻腕前刺,将韓長泉的胸膛一刀貫穿,韓長泉身子一顫,四肢無力地垂下來,慢慢從刀刃上滑了下去。兩招之間,江湖上成名幫會的幫主和二把手雙雙了賬。

這時一名幫衆啊的一聲驚叫,跳起來踉跄退後了幾步。原來他一開始注意力被倒在地上的大當家與二當家吸引,這會低頭一看,才發現腳邊有一隻斷手,那斷手手裡還攥着一把刀。旁邊的鋪地石磚上甩濺出幾痕被拉得長長的血迹,連他的衣衫下擺也濺上了幾滴。

不用說,這隻手便是已沒了左手的二當家的右手了。

成進頹然對那少女道:“姓成的今日認命了,隻是在我死前,還有個疑問,不知可否得到大人解答?”

少女道:“你說。”

成進道:“大人為何不就在照水幫将我們處置了,還要跑到這來?”

那少女道:“我要看你們演武,勢必要費很多時間,假設聊氏或别的什麼人在這期間過來就不好了。早在來你們照水幫之前,我就物色好了這個地方,這裡平時不會有人來,是個絕佳的所在。要你們演武,是我個人的意思,若因為我個人的行為壞了教中的事,這是萬萬不可的。”她又道:“你們當初立下誓言,說若有一天背叛我教,便教幫中人等悉數死無葬身之地。玄同教向來重誓,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别人的,若自己做不到,本教便幫人做到。你們死在這破廟裡,就算來日屍首被發現也是胡亂扔在亂葬崗中,亂葬崗麼,與死無葬身之地本無甚差别。”言下之意仿佛是,若他們當初沒有那麼信誓旦旦,興許還有條活路。

成進徹底認命了,沉默一陣,還是問道:“大人可否告知教内職位?好讓我們這些人死也死得明白。”

那女子搖頭道:“爾等知道自己是死在玄同教手下,也不算死得糊塗。”

成進沉默。

過了半晌,那少女開口道:“你跟你大哥二哥倒是有些不同,我不動手,你将其他人一刀一個殺了,最後再自盡。你若下不了手,我再來。”

成進無聲地笑了,道:“你們玄同教如此心狠手辣,不怕遭到報應嗎?”成進知道這句話純屬廢話,尤其是對着魔教中人說這種話,若換作平時,這一幕簡直會讓他笑掉大牙。

可如今他就要死了,這些話想也沒想就說了出來,猶如被虎豹捕食的獵物死前發出的無意義的呻吟。

然而那少女的神情卻忽然變了。

“如此心狠手辣,不怕遭到報應嗎?”她重複他的話,語氣似在夢呓。

一滴冷汗從成進額邊滴落,怎麼回事?她怎麼……像是走神了?

她臉上實在不該現出這種表情,畢竟對她們這種人來說,清理門戶這類事是做慣了的。若魔教對殺人都要猶疑——何況還是殺叛徒,那麼魔教也就不成其為魔教了。

成進甚至懷疑她露出這種表情是一種戲耍,對死之前的獵物的戲耍。畢竟成進也是個老江湖,在江湖上走得多了,見得多了,這種變态不是沒有。露出的表情越是不忍,手段越殘忍。

想到這裡,成進打了個寒戰,不知一會要遭受怎樣的折磨。

成進見她右手無名指和小指略微動了動,張開了些,随後又握緊。

供桌的盡頭一盞昏燈如豆,成進感到自己背上汗濕一片,凜冽的夜風吹進來,便是沁冷刺骨的寒意。

忽然殿外傳來兩聲“呵呵”的笑聲。

所有人都驚了一跳,那少女猛地轉過頭去,臉上的神色也有些錯愕。

正當那少女和成進等人都懷疑是否是自己聽錯了時,殿外又響起說話的聲音:“這裡好熱鬧啊,不過過年嘛,就應該熱鬧。”

那少女感到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但腦中反而更加快速地思考。她盯着聲音傳來的那扇窗戶,朗聲道:“閣下是誰?到此有何貴幹?若與此事無關,在下恭送大駕。”她今日奉命前來清理門戶,不想到這時陡生枝節。

成進如死灰般沉寂絕望了一天的心猛烈跳動起來,本以為窮途末路,不想竟能絕處逢生,擡頭向窗外大叫道:“英雄!英雄!救我們!”

六年前,水西錦隴城郊姜棘山一處破廟中發現了數十具屍體,男女皆有。因屍體數量衆多且被發現時還在初幾裡頭,那年錦隴城中人人都沒過個好年,人們提起這件案子,至今都還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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