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燃自嘲般地歎了一口氣道：“沒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與造夢司的人還有這般的淵源”

冥夕道：“看樣子到了最後你并沒有認可奪夢司，最終尋的還是我們造夢司，也許如果一開始你身上的殺伐之氣也沒有那麼重，不想着來招惹陳國，也許不會導緻今天的後果”

程燃卻道：“勝者為王，敗者寇，我技不如人，招緻失敗也是理所當然的，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也不會後悔以往的選擇，唯一可惜的是我會謀劃的再精密些，布置的再周詳些，排除掉陳謙佐和周恕的這兩個隐患，也許我當真可以扭轉局勢”

“可是機會隻有一次，時間不會重來，這些假設都已經沒有意義了”，說罷，冥夕沉思，想了一下道：“難不成你想實現的美夢便是讓這時間重來一次，讓你自己成為最終的勝者”

程燃苦笑一聲道：“我想實現的美夢不是這個”

冥夕目露詫異，程燃接着道：“在我六歲時随父王母妃外出狩獵的時候，父王在遠處一箭射中了我母親，母親就倒在我的腳邊，我的美夢便是改變這個結局”

原來程燃的童年還有這麼一幕，看來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苦處，冥夕道：“你知道的，若要施美夢，需的交換一浮生”

程燃道：“我這樣不幸的一生，失敗的一生，沒什麼不能交換的，隻是母妃已經離開二十多年了，她的面容我都快要記不清是什麼模樣了”

冥夕道：“這個交給我們便是”

程燃的意識漸漸褪去，冥夕從他的靈台中出來，一隻金蝶落在程燃的額間，浮光掠影般的記憶從中襲來，南知意和君長安的手落在冥夕的肩上，如此他們兩個也能獲悉程燃的一浮生。

程燃是程國皇帝登基三年之後誕生的皇子，在他前面還有大皇子和二皇子，而他不過是一個品轶低微的美人所生。

童年的時候他不受重視，大皇子與二皇子一個是皇後所生，一個是貴妃所生，子憑母貴，他便好像是一個邊緣人一般，宮裡的太監和宮女都圍着那兩個皇子轉，稍微磕了碰了一點，便如喪考妣一般心疼，而他若是磕了碰了，他們隻是視而不見。

然而他的母親雖然品轶低微，但父皇似乎很喜歡母妃，時常來宮裡看望他們娘倆，經常還能坐在一桌上吃着飯食，好像普通人家的一家三口一般。

隻是父皇卻始終不肯給母親升品轶，而品轶低微的妃子卻得到皇帝的寵愛，這無疑是招緻禍患的，不少的娘娘們因為嫉妒便時常來找母妃的麻煩，甚至那些妃子的兒子們也要來找他的麻煩。

母妃出身普通獵戶人家，一次上山打獵之時誤闖皇帝狩獵的獵場，還陰差陽錯的射殺了躲在皇帝所在樹上的長蛇而救下皇帝，因此被皇上帶回了後宮加以寵幸。

皇後和貴妃因母妃獵戶人家出身這一點，時常羞辱母妃，讓母妃為她們表演騎射技藝，活脫脫好似伶人一般。

他一直知道母妃是個性子剛直的人，之所以會容忍他們的羞辱，乃是為了他，可是一味的退讓并不能換來他們的善意，反而覺得你是柔弱可欺，變本加厲。

他與大皇子、二皇子一同上課的時候，遇到先生留的抄寫作業時，他們兩個總是将作業扔給他來抄，并且還要求需得模仿他們的字迹抄，而他們則是堂而皇之的跑到外面去玩。

抄書而已，他可以忍，但直到他們圍着他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句話時，他的怒氣終于再壓制不住了，一拳便打到了大皇子的嘴巴上，誰能知道小小年紀的他竟然一拳打倒比他高一頭的大皇子。

大皇子倒在地上，從口中連吐沫帶着血的吐出了一顆牙齒，那是大皇子剛換上的門牙，打掉了之後便再也長不出來，二皇子見狀則迅速的跑走了，他是去告狀的，馬上叫來了皇後與貴妃，要主持公道，他的母妃聞訊也趕了過來。

皇後看到自己心愛的兒子被打掉了一顆牙齒，滿是心疼，上來不由分說的便要打他，母妃這時卻難得的反抗了一次，道：“皇後娘娘為何不先問問到底是發生了何事？不過是孩子間的碰撞，大人若是插手，難免有失公允”

皇後卻冷哼一聲道：“你的兒子打了我的兒子，這本就是僭越，你若說大人不便插手孩子們之間的事，那便由你代你的兒子受過吧”

說着擡手便要打向母妃。

那一巴掌并沒有落下，被人淩空接住了，他擡眼一看，見是父皇來了，心中得以松了一口氣。

皇後見到皇帝來了，嬌嗔道：“皇上難道要如此偏心？三皇子打了大皇子一巴掌，連牙都打掉了，小小年紀下手就如此狠毒，日後成何體統，難道臣妾小小教訓他一下都不可？”

皇帝隻是安撫皇後道：“皇後貴為國母，親自處罰他們，傳出去有辱皇後的聖德，況且手也會疼”，皇後本以為皇帝是就此敷衍她，沒想到卻是親自動手打了母妃一巴掌，母妃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帝，他跑去扶着母妃，眼中冒着怒火，毫不退避的看向皇帝，“父皇為何不問緣由便處罰我們？”

皇帝見他這般質問的語氣，更是覺得他性格太過桀骜，道：“太子乃是嫡長子，你們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兄弟關系，他還是你的君，臣下又如何能打君呢？”

他恍然大悟般的點了點頭，“怪不得，大皇兄對我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原先我還不知道誰是龍鳳，誰是老鼠，與大皇兄争論之間不小心碰到了他，如今看來是兒臣錯了，兒臣這便向大皇兄賠不是，并甘願接受懲罰”

大皇子捂着臉，指着他道：“父皇他打掉了兒臣的一顆牙，兒臣便要打掉他兩顆牙”

皇後看着皇帝的面色，趕緊捂住大皇子的嘴，剛剛那句‘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雖然嘲笑的是程燃的母妃，但是程燃也是皇帝的兒子，這話便相當于是将皇帝一起罵了，而大皇子竟然還不自知呢。

皇帝倒是并未多說什麼，隻是面色不豫地看了大皇子一眼，轉而又怒氣沖沖地盯着程燃道：“三皇子行為失矩，目中無君無親，着罰在王美人院中面壁思過一個月，無诏不得見王美人之外的任何人”

說罷這話轉身拂袖而去，他心中滿是不滿，怨恨皇帝厚此薄彼，然而母妃回了院中卻告訴他，皇帝這是在保護她們。

他不肯信，質問母妃若是父皇想要保護他們為何還要打母妃，為何還要罰他面壁思過？

母妃覺得他年紀還小，并未與他解釋過多，隻說他長大以後自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