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台階投下一大塊陰影,喬初意小心髒一抖,連忙把時卿的手機藏起來,然後假裝淡定地擡起頭。
在周序霆揶揄的注視裡,眨了眨眼:“謝謝啊,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麻煩您照顧。”
周序霆看了眼她稿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嘴角一彎:“你還挺擅長寫檢讨。”
喬初意扯了扯唇:“沒你擅長。”
這厮人生軌迹中的檢讨字數,沒有十萬也有八萬了,學校國旗下念過,舉着在校門口站過,家屬大院裡跪着寫過。因為名聲太差,當初有多少暗暗傾慕他的女生都不敢靠近一步。
喬初意盼着他離開,誰知他索性在旁邊坐下,擰開一瓶礦泉水,另一瓶放在她眼前。
喬初意視而不見,埋頭寫檢讨。
今天氣溫陡升,臨近中午的陽光曬得頭皮發燙,周序霆高大的身軀正好替她擋住一部分,喬初意感覺到他無意中帶來的沁涼,心底一陣竊喜。
腦袋冷卻下來,思維也更加敏捷,順着剛剛抄下的模闆,文思泉湧,筆杆如飛。
沒多久,兩千字檢讨完成。
喬初意松了口氣,興奮地吹了吹稿紙最後的字迹,卻不慎一下起猛了。
蹲太久,大腦供血不足,還沒站穩就一陣暈眩。
幸好周序霆及時起身,擡臂攬住了她。
腦袋是空白的,身體一點不受控制,等那陣暈眩過去,回神,她已經靠在周序霆懷裡。
男人軍裝被曬得發燙,也同樣燙着她臉頰。
心髒也像是被曬久了,曬熱了,膨脹得厲害,理智都發泡成虛影,居然覺得周序霆這厮穿軍裝的樣子,好帥。
喬初意急忙掙脫,後退到離他一米的距離,男人俯身拎起那瓶礦泉水,朝她遞了遞。
看見她抗拒的肢體語言,周序霆若有似無地勾着唇角,語調也慵懶,說不出的随性散漫,好像她怎麼樣他都無所謂,隻是逗着玩:“中暑了還要我抱?”
喬初意抿了抿嘴唇,的确已經起皮了。被院長訓過後直接來這兒寫檢讨,頂着大太陽又沒喝水,中暑還真不是沒可能。
她妥協地伸手去接,男人卻收了回去。
喬初意擡頭,目光交接,一秒戲谑後他垂眸看着手裡的瓶子,擰開瓶蓋。
然後才遞給她。
喬初意雙手接過,仰頭灌了一大口。
上午的訓練還有半小時,在她準備回班級的時候,周序霆又叫住她。
“回去休息吧。”他說,“跟你教官說過了,下午再來。”
“哦。”心口像是琴弦被撥了撥,一陣顫。
她咬了下唇内側的軟肉,低聲道:“謝謝。”
回到寝室,時卿坐在床上看電腦,難得把簾子開着。
她上鋪是宋葉紫,兩人平時一貫床簾緊閉,井水不犯河水。
喬初意把手機還給她,道了謝,順口問她中午吃什麼。
“我讓保镖帶了,給你也帶一份?”時卿說。
喬初意有點受寵若驚:“不用,我一會兒去食堂。”
“算我正式向你道歉,别拒絕。”時卿笑了笑,“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在操場曬一上午寫檢讨。”
“真沒事,你别有心理負擔。”喬初意開了袋奶茶,把粉末倒進杯子裡,小聲說:“下次再一起喝,偷偷的。”
時卿清亮的雙眼彎起來:“好。”
她還是讓保镖帶了兩份米飯,為喬初意加了道水煮魚片。
等飯菜送來,兩人把桌上東西收了收,勉強擺下三菜一湯。
除了喬初意點的水煮魚片,其餘全都是清淡口味。
時卿把夾魚的公筷和别的菜分開,而且從一開始就沒碰過水煮魚。
喬初意不太理解:“你不吃水煮魚嗎?”
“嗯。”時卿舀了勺絲瓜湯,“我不吃辣。”
“哦。”喬初意夾了片水煮魚,再小心翼翼地換筷子夾别的,“我挺喜歡的,不過我們家就我一個愛吃辣。”
時卿笑了笑:“浙江那邊都很清淡吧?”
“也不是。”喬初意享受地咽下魚片,“衢州菜就挺好吃的,有辣椒,夠味,我最喜歡梅菜烤餅和鹵鴨頭。”
時卿專注地看着她吃,嘴角的弧度沒有動。
“鹵鴨頭真的一絕,雖然說是有點辣,我好幾個不吃辣的朋友都被它征服了。”喬初意笑嘻嘻地獻寶,“下次帶給你嘗嘗?”
“不用了,謝謝。”時卿舀起一勺湯,表情認真又随和,“我是辣椒過敏,不能吃。”
喬初意愣住。
嘴巴張了足足有十秒,才回過神來,有點尴尬地捏緊筷子:“這樣啊,好可惜。”
說完又恍惚想起了什麼,問:“是很嚴重的過敏嗎?”
“還行,習慣了,就是呼吸困難,起點疹子。”時卿淡淡說,“去醫院打地塞米松就好。”
難怪那次莊以菱給的酸辣藕帶,她吃了一口就要扔。
當時一定已經很難受了。
徹夜未歸,原來是因為過敏去醫院。
“那你怎麼不解釋?”喬初意心裡替她憋悶,“葉子和小莊都誤會你。”
時卿用筷子攪着碗裡的米飯和肉沫蒸蛋,沉寂幾秒後才笑着開口:“無所謂。”
喬初意眼眸顫了顫,像被她的笑容刺到。
“我一直覺得人和人相處最重要的是不強求,合得來的早晚合得來,合不來的,上趕着也沒用。”時卿單手托住下巴,“隻有什麼都不在乎,才不會受傷,這是我媽這輩子失敗的婚姻教會我的,我發誓不要過成她那樣。”
喬初意覺得她說得都對,可還是不想點頭認同。
也許是因為這樣的想法太悲觀,她鼻頭泛酸,吸了吸,故意輕松笑着活躍氣氛:“怎麼越說越餓了,快吃,我負責解決水煮魚,剩下的都歸你。”
“好。”
宋葉紫和莊以菱回來時,她們倆剛吃完,正在收拾桌上殘局。
宋葉紫站在門口目瞪口呆:“你們怎麼……”
不等她說完,時卿裝好垃圾袋,與她錯身走出寝室。
“她無視我。”宋葉紫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剛剛無視我是不是?”
喬初意擔心矛盾又激化,連忙轉移話題:“你不也罵人家了嗎,快把門打開,散散味兒。”
宋葉紫邊開門邊碎碎念:“你們居然吃水煮魚。”
喬初意被她這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樣逗笑。
宋葉紫回過頭,咬牙切齒地又補了一句:“你跟她吃水煮魚,不跟我!”
“行行我錯了。”喬初意從抽屜裡拿了袋香飄飄奶茶,塞她手心,“補償你。”
宋葉紫哼一聲:“就這?打發叫花子啊?”
喬初意掀開簾子準備午休:“我家可沒拆七百萬,就這麼點兒愛要不要。”
宋葉紫收下奶茶,沒再計較,走到她床邊壓低嗓音問:“你還沒告訴我呢,昨晚跟她喝酒今天又跟她一塊兒吃飯,怎麼回事啊?你背叛我啦?”
喬初意吸了口氣:“你這張嘴真是……跟某人一模一樣欠。”
和時卿關系處成這樣,她這張嘴功不可沒。
宋葉紫:“某人是誰?”
腦子裡晃過周序霆那張臉,喬初意啧啧舌:“沒誰。”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向這兩人說明了實情。
當然,昨晚聽到的那通電話内容,她隻字未提。
“是我誤會她了啊。”宋葉紫皺起眉頭。
莊以菱沒說話,默默地垂下眼睫,歎了一聲。
時卿回來,寝室裡變得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