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解開。”
經戚雲晞提醒,曉荷才回神。
姑娘胸前用棉布縛着都有這樣玲珑的曲線,她很難想象放開後是怎樣的風光。
她想起之前做工的那家富戶,姨娘們閑着無事,能因為誰的衣裳好看些、誰多得了隻發簪諸如此類的事互相使絆子。
伯府的大姑娘容貌不及姑娘,氣量不大胸前也單薄,姑娘稍作打扮就能迎來擠兌,隻好用厚重的頭簾遮住傾世容顔,以換取在後宅裡的安甯。
曉荷替戚雲晞解開後背上的死結後就出去了,浴間裡隻剩戚雲晞,她終于不用去管旁人的眼光。
早春的空氣還有些涼,一層層解開棉布,戚雲晞微微瑟縮了下,身前疊起雪白飽滿的弧線;她撩起頭簾,露出總是被掩藏的傾世容顔;發簪拔下來了,墨綢般的長發傾瀉而下,走動間在腰臀間輕輕擺蕩。
戚雲晞擡起修長筆直的腿,邁入浴桶,終于将自己置身在暖融融的溫暖裡。
最先要照顧的,自然是被束縛了許久的,雲晞一寸寸撫着勒痕。
爹娘還在時,無人不贊歎她的标緻可愛,失去雙親的庇護之後,那曾經被人贊歎的反而成了累贅。
在外流落那幾年,随着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多的人會注意到她。為了不引人注目,奶娘想盡辦法往不起眼裡打扮她,但身體的生長不能完全遂人願。
原以為來伯府後能好些,可表姐不喜歡她的容貌,舅母污蔑她搔首弄姿,話裡話外擠兌她沒有世家女子的矜持端莊,她隻能想辦法用頭簾遮住容顔,重新取出棉布将已經長成的身體緊緊纏住。
戚雲晞掬起一捧水,洗去臉上的霧氣,也洗去滿身的不舒坦。
最後,纖細的指尖一點點回收,最終落在胸口那道淺淺的疤痕上。
閉上眼,那個灼熱的呼吸仿佛還在纏她裹她,她還能聽見他覆上來時擂鼓般的心跳,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一年多過去,他還沒有出現。
戚雲晞擡手遮住眼,有水光從指縫間滑落。
戚雲晞這回沐浴的時間很長,曉荷回到浴間,戚雲晞已經從浴桶裡出來,和曉荷離開時一樣,穿着潔淨的中褲,胸前用棉布虛虛裹着。
看到戚雲晞泛紅的眼眶,曉荷一怔,姑娘又在想念奶娘了?
意識到曉荷在看自己,戚雲晞背對曉荷:“幫我系上。”
不是沒有試過自己打結,但總是系不緊,結打在前面也不方便。
曉荷應聲,默默替戚雲晞纏棉布。
但目光不受控制看向那一身光潔無暇,她實在想不出,明明沒有精緻的飲食也沒有精心的照料,姑娘卻能出落得這般精雕玉镯,肉隻往該長的地方長,可見老天爺的偏愛有時不講道理。
“再緊些。”
戚雲晞的聲音打斷了曉荷的胡思亂想。
曉荷心疼:“那也太遭罪了!”
“無妨。”
戚雲晞已經習慣了。
出汗之後又沐了浴,戚雲晞感覺好了許多,但畢竟大病了一場,送走林嬷嬷後,戚雲晞感覺提不起力氣。
曉荷扶她去窗邊的炕床上歇息。
窗戶開着,戚雲晞倚着榻上的引枕,目光越過空蕩蕩的庭院,投入無邊的天際。
奶娘走了,仿佛也帶走了她的執念。
院中突然傳來動靜。
戚雲晞擡眼望去,窦寶珠來了。
窦寶珠比她大兩個月,因是伯府的第一個孩子,是舅舅舅母的掌上明珠,生得驕傲又驕縱。
她頭戴上赤金累絲鑲珠梅花钗,臉上敷了粉,着蔥綠色柿蒂紋上襦,穿着草綠色纏枝紋長裙,走動時披帛随風揚起,如一隻翩跹的蝶落入沉寂的小院裡。
戚雲晞理了理額發,直到将眉眼遮住後才起身。
窦寶珠進來,目光依次從戚雲晞的頭簾與胸前掃過,大喇喇坐在炕上:“你好了?”
戚雲垂着眼站在榻旁,聲音輕輕地:“好些了。”
“正好,”窦寶珠招來随行的兩個丫鬟,讓她們将戚雲晞之前買的兩匹料子抱上來,“你給我做一身襦裙,上巳節要用,抓緊些。”
她雖然不喜歡戚雲晞,卻不得不承認,戚雲晞的眼光很特别。
她這兩個月試了許多料子,她穿别的顔色時,臉上必須得敷上程度不一的粉,人才會和衣裳一樣好看。用這兩匹平平無奇的料子比對時,不用敷粉也會顯得臉色自然透亮。
戚雲晞在伯府裡住了一年多,這樣的事以前發生過許多次。
來伯府之時,戚雲晞與奶娘沒有别的經濟來源,又沒有别的所長,隻能靠做些繡活貼補家用,就這樣練就了一手好繡工。
因此,戚雲晞幫窦寶珠做過許多女紅,大至裁衣,小至縫制抹額,不計其數。
戚雲晞斟酌着開口:“此去上巳隻餘十天,恐怕來不及。”
窦寶珠臉上的笑意凝住:“之前娘親不讓你出門,都是我給你打掩護行方便,那時八天能做一身衣裳,這回十天你竟然做不出來了?”
戚雲晞知道窦寶珠生氣了,連忙解釋:“衣料不一樣,縫制方法有差别,用時自然不同。”
窦寶珠不聽她的,皺眉:“不是多給了你兩天。”
一旁的曉荷看不下去。
之前為了趕出那身衣裳,姑娘沒日沒夜地忙活,眼睛都快熬瞎。這次姑娘生病,夫人和大姑娘明明知情,一個來看望的人都沒有,想支使人時卻來了。
她替戚雲晞鳴不平:“我家姑娘才大病了一場,身體尚未痊愈。”
“曉荷!”戚雲晞驚呼出聲。
可惜已經晚了,“啪”地一聲脆響,曉荷白淨的臉上多出一個鮮紅的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