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觀如此簡練明了的人,阿笙似乎還是第一次接觸到過。盡管她可以這樣理解她與明月樓、與祝家的關系,可她出門闖蕩的年歲越久,便愈發記恨着那個束縛着她的兄長。盡管如此,千霜起碼教給了自己一種方法,告訴了自己一種得以回去祝家的理由。
不過阿笙心裡所想的,是為了維持天下與南境百姓的安甯,她最起碼應當回祝家一趟。但她越是想要往南境走,越是想要趕回家去,便越是又愈發記恨起兄長了——她那混蛋羔子一樣、甩手掌櫃一樣的兄長,怎麼能放着滿疆百姓不管、獨自逍遙離去呢?
祝羽弦,祝羽弦,你可真是個孽障!阿笙一面坐在從西境趕回南境的馬車裡,一面時不時掀起絲綢簾子、看着四周的景色,又一面忍不住愈發憤恨地咒罵着道。她心裡滴血一般、愈發沉重的想着,既然她兄長不管事,那麼後來的祝家、南境由她來管!
一輛馬車停在了祝王府門前。如今癡癡守在王府的、穿着赭色衣裳站在門前的老管家,自台階上頭遠遠瞧見了馬車,忍不住渾身發癢、連手都忍不住擡起來了。過了一會兒,從那馬車上頭、遠遠走下來了一位雌雄莫辨的人。
老管家見了吃驚一般的、仔細在遠處打量着那人。隻見那人鳳眼細眉、面如冠玉,頭上頂着一件短冠,手上搖着一把白扇。但見那人胸前系着一件青藍色長長的、帶着細密褶子的鬥篷,正稍稍搖着那把白扇子、一步一步緩緩地登上台階,朝老管家走來。
見那女子率先走過來了,老管家手也忍不住使勁顫抖着、三步并作兩步地走上前來,像是含着淚一般地喊道:“郡主殿下啊——”
“哎呀哎呀,都怪老奴,瞧瞧是誰回來啦!郡主殿下,郡主殿下,您可真是我們王府的救星呐。王府裡剩下的祝家人就指着您來管啦。這些日子裡我們不好熬啊……有能力搬出王府的,走的走、散的散,東北牆那邊也不修繕,就爛了一個大口子……”
“總之如今呐,王府就是個爛簍子!”
老管家越說嘴巴越碎,絮絮叨叨的、哭喪着臉。彼時的阿笙一級一級登上台階,時不時看看老管家、又時不時望向遠處往來的人群——雲凰的朱雀大道上,花花綠綠的人流、各式各樣的車馬,還是像原來一般、如水一樣的多。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事已至此,他們與已經落敗的祝王府之間、又能有什麼樣的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