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逐漸小一些了。阿弦把目光挪開,看向亭外。永羲卻依舊緊盯着阿弦、不論能否瞧見他的臉。如絲如瀑的雨滴打在亭檐上,發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那些雨絲順着瓦當之間的豁口落下,在亭中人的視野前形成一片水簾。
水簾把四周綠樹的影子全都模糊了。隔過水簾看青松,就好比瞧見近處有片流瀉的水瀑,上面随意潑灑了幾筆青色的墨汁。過不了多久,永羲便感到百無聊賴、再也不看阿弦,反而一并轉過頭來、也望向亭外。兩人就這樣凝視着亭邊的水流,無所事事了好久。
又過了一會兒,阿弦開口了。他先是毫不在意似的、把頭扭回來,緊接着又盯向桌面上那張泛光的棋盤。棋盤上除去橫豎畫出的格子以外,上面還朦胧的映出阿弦的影子——阿弦的尖下巴是最先映出的部分。緊接着映出來的是鼻孔與鼻子。
他幾乎不看映出來的自己,僅憑一隻手從天而降、扣在了棋盤處。阿弦擡起頭來、狠狠凝望着永羲,特别是永羲的一雙眼睛、和那對似乎永遠敞不開的眉毛。看罷,阿弦像是從來不曾猶豫一般、張開口直接道:“白兄,我執黑子、你執白子。我們開始罷。”
永羲感到今日的阿弦異常話少。對于阿弦這樣的人來說,話少便是一件怪事。此時的阿弦不再保持從前面若桃紅的模樣。他的眼睛不再勾笑起來,眼裡也早沒了往日清淺迷人的秋波——如今的阿弦眼底深邃得、仿佛沉積着一潭死水。
那一潭死水仿佛要将人攪和進去,讓人從此溺入他眼底的深淵,掙紮到底、萬劫不複——永羲此番終于深刻的感到,阿弦此時暫時變了。不過他既來之則安之——他亦蹙起眉毛盯緊了阿弦,順帶拿出了自己座邊、小壇子裡的一顆白棋子。
永羲順口問阿弦道:“下棋。是你先走,還是我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