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離梓兄你可曾知道,就在你進雲京趕考的那一年……那一年新科進士的探花郎君,竟然是個、是個女扮男裝的丫頭。”那頭戴綸巾的書生因冬日裡咳嗽,将說話的語句稍稍頓了一下,随即說道,“我不知從哪裡聽說她姓祝,叫祝什麼來着,我忘了。”
“原來是這般。這樣說來,她倒也有可能出身貴胄啊。”
梅花樹下的另一位書生道。
下雪的日子裡,在一棵枝頭落滿了雪的、開着蠟紅蠟紅梅花的梅樹後面,站着一位頭戴青綠綸巾、身披青綠毛領氅子的書生。他把頭發盡數梳在額上,留出一片光潔整齊的腦門。四周嘩嘩墜落的雪好像沾上了他的身子,卻又仿佛隻是從他身邊掠過、便再也不沾他身了。
然而相比起周圍花花綠綠打扮的那些人——那些氅子不僅是皮毛做的,還在皮毛上一絲一縷繡起花紋的人——書生的氅子相比起他們,可謂是樸素寒酸得很。圍在他脖頸旁邊的那一圈毛領,仿佛就像翻出來的内襯一般、異常簡陋。
可盡管如此,書生那張劍眉星目的如玉的臉,被包裹在狀似簡陋的毛領中央,也依然顯得潔淨純粹。此處的雪紛紛揚揚的下着。枝頭盛開的許多梅花,亦像那窩在枝間的蜂蟲一般、一個個收斂着塗了蠟似的翅膀,滿當當的裝點起枝頭來。
此處的景色仿照江南,青灰假山、翠竹、梅花錯落在園間,擺布起一座景緻儒雅的花園。隻不過真正江南的雪,從來不似這般厚得能令人踏出足印來。真正江南的天氣,也從來不似這般幹冷、沒有如刀一般割過皮肉的冬風。
名叫離梓的書生默默站在梅花樹下。等到他終于回過神來時,已經有三兩披着繡花氅子的男人,圍在他身邊打轉看着梅花。趁着天上雪花落下,離梓在頃刻間眨巴起雙眼。雙眼猛眨的瞬間,他仿佛聽見有人說道:“今年的紅梅真是長得如蠟一般,色澤鮮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