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某種,分辨夢境與現實的路标。
蕭路如往常一樣洗漱完畢、穿戴整齊,并未對今天做什麼不同安排,除了這結尾一步。
隻見他一手拿過象征中州使者的節杖,一手端着代表皇家威嚴的禦诏。
上頭還擱着那封,無甚特别的親筆書信。
穿過屋子時蕭路還注意到,這房裡門皆是四敞大開,一路延伸到院子裡。
清晨陽光從門邊撒進來,還吹着柔和的風。
鄧禹、寇恂、吳漢和賈複四人,早已收拾停當,依次立在小院中央。
朝着剛剛走出的自己打招呼。
他們動作有些拘謹,聲音緊繃繃,一如挺到酸木的脊背。
“呵呵呵,走吧!”蕭路笑容照舊淺淡,語調卻是輕快歡實。
“雖說會談時間定在正午,但作為來客又有事相求,自該早些動身以表尊重。”
竹籬吱呀聲還是如此悅耳,鄧禹幾人不由回頭瞧了瞧。
想着這段日子,還真像是做夢一樣。
在去往無無丘的路上,蕭路跟衆人講了遍山坡來曆。
又把那間屋子和長老祭司日常的活動,做了個簡單交代。
好讓他們事先有個譜,不至于到時手足無措。
走了大約半個多時辰吧?
一行人就踏上了無無丘,看到了傳說中經年不滅的雲溪聖火。
說句老實話,那堆篝火雖算不上小,焰也着得很旺。
但非要說有什麼神奇之處,僅靠他們這群肉眼凡胎,還真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偌大的圓形場地上,此時空無一人。
一圈大石憨憨笨笨墩在那兒,将此地與别處分隔開來。
隻是這分隔也做得馬馬虎虎。
鮮花綠草什麼的,皆與坡上其他地方别無二緻。
更不消說想象中的神秘圖騰、上古紋樣,更是無從談起。
可經了蕭路點撥的四人都清楚,雲溪長老和祭司,正在那間屋子裡做着會談前各項準備。
整棟房屋坐東朝西。
長老居乾位,需提前三日齋戒頌祝。
祭司掌坤位,擔任占卦問蔔之責。
分工明确、互為依托,并無高低尊卑之别。
距聖火還有丈遠之地時,蕭路一行停了下來。
符節穗子搖曳在風中,宛若一顆暴露在外的滾燙心髒。
鄧禹、寇恂、吳漢、賈複四人,并排立在其身後。
誰都沒多說一句話。
一隻青鳥掠過頭頂上方的天空,撲着翅膀飛向對面房屋窗棂。
仿佛昨夜殘夢的尾迹。
日頭漸漸高起來了,林間開始了新一天的喧鬧。
鳥啼清泠應和着蟲鳴活潑,虔誠吟誦着生命的奇迹。
就在野獸們也即将加入這場大合唱的當口兒,前方那扇高大木門應聲而開。
小道童與少司祭分左右走出,手上分别捧着個托盤。
他們并未急于,往蕭路等人站立的方向看。
而是先把托盤上的東西,放到廊下一張細窄桌子前。
随後才轉回目光,齊齊向外來者們,展開一個笑。
衣料摩挲聲從蕭路右耳傳到左耳,緊接着是短促而焦急的呼吸。
他了然輕笑一聲。
能讓這群軍營漢子如此局促不安,還真是不容易啊。
正想着,道童與少司祭已走到幾人面前。
先開口的是那位少女,音調與目光一樣平和淡泊。
“勞煩各位,将禦诏和書信,放在托盤裡。”
“至于節杖,就交給我吧。”小道童嗓音很清脆,像枝頭上唱歌的鳥兒。
動作也要快一些,擡手便接住了剛要遞到跟前的符節。
明黃色诏書落進赤色托盤裡,好似少司祭手中開出的一朵石榴花。
辦完差事的兩人,随即引着蕭路等上得坡去。
在剛擺下瓜果香茗的檐下,邀請幾人落座。
直到這時,鄧禹他們才算稍稍穩下心思,好奇地打量起來人。
卻瞧那小道童遍身靛青,膚色是雲溪常見的淺棕。
兩條眉毛又粗又黑,襯得底下一雙眼睛,如同點了漆般熠熠生輝。
相較之下,少司祭穿得就清雅多了。
白皙的鵝蛋臉上,綴着朱唇一抹。
淺笑時仿若櫻桃出新,說話時又似海棠乍紅。
真是說不出的韶華正盛、芳齡曼妙。
幫着一夥人沏好茶後,道童跟少司祭折身回到屋中。
無無丘上再度陷入靜默。
伴着袅袅茶香一起,缭繞出段轉瞬即逝的惬意安閑。
日頭越升越高了,坡下陸續傳來交談聲。
那動靜,與别處村子并沒有什麼不同。
都是些客套招呼、閑話家常,其間還伴着叔叔嬸子、五弟四妹的親戚稱呼。
隔着如此距離,蕭路看不清雲溪村民。
但從他們三三兩兩、呼朋引伴的動作上,就能感覺到那份輕松與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