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隻覺有朵飽滿若碩果的豔麗灼華,擦着自己發絲飄将出去。
蕩悠悠簪在了雲瓶鬓邊。
刹那間,花面交融、相映成趣。
便是山柏這等頑童,都不由得感歎:“姐姐,你戴這花真好看!”
摻了少女相思的秋波,送進蕭路眼底。
他看懂了那個笑,夾着甜、裹着澀,一如自己落地成人的當年。
他大方回看過去,并無半分逃避遮掩意味。
笑容仿若高張雲幕、霁月光風。
很奇怪,對面姑娘亦讀懂了他的笑。
初嘗情愫的芳心,在這晴天朗日下,疼得慘烈又柔和。
緊跟在永年春之後,是幾團閃着光暈的迷穀花。
一顆顆忙不疊,落進鄧禹、寇恂幾人手中。
比适才山柏采得還要大。
“嘿,就你那兩下子啊!還得多練練才行!”
一番輕巧打趣下,這位開場便技驚四座的攜靈者,終于現出真身。
是個跟雲瓶,差不多年紀的姑娘。
一水兒火紅色衣褲,明烈熱情。
散開的發辮間點綴着各色鮮花,目之所及、竟不知凡幾。
腳下一雙鴉青布鞋,卻沉穩踏實得緊,搭配上那略帶沙啞的嗓音和小麥色臉膛。
從内而外燃燒出一股,原始而野性的生命力。
“哼,咱倆能力不一樣!”卻瞧山柏将胳膊一抱,雙手枕在腦後。
撇過頭忿忿道:“這山上花草樹木,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聽你調遣!我又指揮不動!”
幾句抱怨下來,隻用“你”、“我”代指,并無尊稱謙辭。
可見姐弟倆與來人,頗為熟識親近。
雨鈴撂下喚靈哨,大喇喇抹了把臉。
跨着大步走到雲瓶跟前,很是自然地拍拍對方肩膀。
“幾天不見,這小家夥的嘴真是越發厲了!”邊說,還邊搓着鼻子。
對蕭路幾人倒像視而不見,并無絲毫新鮮驚奇。
見面禮都給過了,彼此已算舊識,哪還要這麼多虛禮客套。
接下來的時間呢?
雲瓶伴着雨鈴,山柏黏着石青。
賈複吳漢這些外來者,跟在四人後頭,繼續往高處進發。
越往上走夢蝶山就越熱鬧。
走獸穿梭林間,飛禽翺翔于長空。
喚靈哨此消彼長,夾雜其間的嬉笑交談聲,更是不絕于耳。
真真好一派“萬物一府、生死同狀”的境界。
鄧禹情不自禁,捏住自己短笛。
此刻他是多想參與進這片,人與自然的和諧之美中啊!
性靈皆空、物我兩忘。
不知鐘鼓報天明,栩然蝴蝶一身輕。
然而這份自如曠達還沒維持多久,就被一聲聲狼嗥般的口哨給打斷了。
那動靜聽上去并不算遠,奈何莽中帶急,直沖人天靈蓋兒。
“又是風朝那家夥!撒起歡兒來沒個邊兒,也不怕吓着其他人!”走在前面的石青說話了。
語氣裡雖有責備,但寵溺遠遠蓋過怒氣。
加之這回蕩山巅的呼号稚嫩空靈,蕭路等不必見着人,便可知對方年紀也就跟山柏相當。
果然疾風過後,一隻尚未完全長成的灰狼,刹在衆人面前。
背上馱着個,褐色衣衫的孩童。
那孩子濃眉大眼,膚色黝黑,笑起來時兩顆虎牙尤為突出。
聲音也跟鑼鼓點兒似的,又快又密。
向大家夥一股腦打過招呼後,身後跟着的小老虎、小獵豹等猛獸幼崽,才堪堪趕上大部隊。
幸好蕭路幾個都是有膽識的,又被這副和樂的自然之景吸引。
若換了旁人,哪還顧得上笑?
隻怕逃命還來不及呢!
瞧着自己最好的夥伴來了,山柏自是比誰都高興。
忙拾起哨子操縱石塊,逗着小獸玩耍。
那架勢,一看就是練過的。
閃轉騰挪、進退有度,不一會兒便令豺狼虎豹們統統翻了肚皮,攤了爪子。
跟一隻隻小貓兒似的。
“對了風朝,你哥呢?沒跟你一塊兒來?”不等男孩兒從灰狼背上翻下來,山柏身邊的石青就問道。
“不知道!”男孩兒盤腿兒往地下一坐,拿手撸着自己腦袋。
滿不在乎道:“進了山,就沒再看見過了!”
石青皺皺眉正欲再問,卻被一把從天而降的清靈嗓音,打斷了思緒。
“霞生在老樗(chū)樹那邊兒呢,應該一會兒就到!”
地上衆人齊齊朝天上看去。
雲溪小年輕們笑靥燦爛明媚,隻聽動靜便可知來人是誰。
蕭路鄧禹一行,則不自覺張開嘴,直勾勾望向頭頂那隻羽翼豐滿、身形巨大的白鳥。
那鳥通體雪白,正午陽光打在羽毛上,仿佛點點閃爍的碎金。
長如雀尾的翠翎拖曳在身後,随着翅膀張合不斷起伏着。
飄蕩出一段段,五彩斑斓的霞光。
飛過眼前時蕭路還注意到,巨鳥尖長的喙裡,似乎還叼着什麼東西。
拿日頭一打,閃閃放光、如珠如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