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好好看家,互相照顧!遇着難事兒,就找隔壁孫大哥或對門王伯伯!”
不等說完,兩個小家夥就接了下去。
應得那叫一個,整齊劃一、擲地有聲。
“嗯,知道就好!那我走啦!”說完,賈複欣然推門而出。
走進一片,耀目白光之中……
“哎哎哎,聽說了嗎?那吳家老大又闖禍了!”刻意壓低的聲音,自巷子口傳過來。
“啊呦,咋能沒聽說呢?這孩子真是,一天到晚不讓人省心!”另一個動靜出現了。
擔憂裡,還夾雜着點兒幸災樂禍。
“哪像他弟弟啊,斯斯文文、和和氣氣的!見了人不是拱手就是行禮,多招人稀罕!”
前頭那個聲音還在繼續,比第二個要厚道些。
“你說,一家子老實人,怎麼就出了這麼個搗蛋鬼?一天天不是耍拳腳,就是弄棍棒!我看啊,早晚得出事兒!”
這個新的聲響,引着前頭那倆出了巷子。
沒錯,吳漢眼前的幻境,并不是當下或者未來。而是退回到了,他六歲那年。
正當一臉稚氣的小吳漢,抹劃着滿臉灰泥,蹑手蹑腳貓進家門時。
吳父吳母的歎氣聲,便飄進了耳朵。
步子本就輕悄,這下更沒了聲息。
小吳漢貼着牆根兒,慢慢挪到堂屋門口,遲遲不敢進去。
因着跟别人打架,扯破了娘給自己縫的新衣裳,這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但更令人難過的,還是前頭那些話。
小吳漢很怕。
很怕同樣的話,過不了多久會出現在爹娘嘴裡。
他不想讓父母失望擔憂,卻也有不得不出手打架的理由。
他多麼希望,爹娘能聽聽自己的原因。
哪怕過後仍換來一頓責罰,他依舊想說出自己的心聲。
拳頭重新攥起來了。
關節淤青紅腫,因着皮肉繃緊,傳來持續不斷的鈍痛。
“他這脾氣啊,天生是當兵的料!”
準備迎接責罵的耳朵,陡然闖進這麼一句,小吳漢顯然沒做好準備。
“可不是!孩子願意幹啥,就讓他幹啥!”娘親語氣是那麼輕松,快活像隻林間松鼠。
爹爹笑了,繼續道:“呵呵呵,明兒啊,我就去打聽打聽怎麼進軍營!早早安排起來,準沒錯兒!”
“那起子人呐,還是嘴巴太閑!沒事兒多磕磕瓜子兒,嚼兩塊點心就好啦!”做娘的心思,倒沒想這麼遠。
“如此一來,就勞煩娘子為咱們漢兒,多跑跑腿、說說話喽?”
吳父聲調陡然一轉,是小吳漢從沒聽過得親昵熱絡。
笑聲,随即充斥了整間屋子。
外出串門子的吳奎,恰在此時回到家中。
見吳漢一人站在院兒中傻樂,趕忙上前誇道:“哥,你的事兒我都聽說了!真是太厲害啦!”
猛地被人這麼一說,年幼的吳漢還有些不好意思。
摸摸頭頂,不知該如何回應。
“那幫大孩子總欺負人!不光偷王奶奶拐杖,還把楊大爺的鞋扔水缸裡!”
“遇見小點兒的孩子就攔住要錢,早該給他們點兒教訓!”
吳奎可不管自家兄長是個什麼意思,依舊炮火連天地誇着。
直說得口沫橫飛、咽幹舌燥。
“将來啊,咱們兄弟倆一武一文、一兵一商,保準顯親揚名、光宗耀祖!”
原來吳奎那嘴皮子,小時候就很利索了。
甭管什麼話,隻要經由他張口說出來,總是動聽。
順着這意氣風發的暢想,吳漢記起來了!
他想起自己,第一天入軍營的樣子。
想起自己第一次立功得賞,第一次領受軍銜。
直到眼下,這未完成的雲溪之行。
對啊,自己從不是家族裡的異類。
而是爹娘的驕傲,兄弟的榜樣。
那個偶爾闖禍,惹人頭疼的孩子,早已經長大了。
能夠用他的方式,撐起整個家,撐起身後百姓了。
思及至此,埋在吳漢心底多年的疙瘩,終于解開了!
幻象中,六歲的他拿袖子擦幹眼淚。
不由分說,抓着對面吳奎肩膀道。
“我得回軍營一趟!告訴娘,晚上吃飯不用等我了!”
接着,似陣風般跑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