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當然知道怎麼回事。
他們既然做出來了,就是相信自己能夠完成。
成人之美一向是秦川愛好,這回亦不例外。
可到底是何種花招,能讓謹守沉默的人們,下意識發出驚叫?
站在台下的韓凜,自然心如明鏡。
原來,最後一下之所以發出如此巨響,是三位小生于鼓牆左右兩端,以及最高點同時擊打所緻。
先由立于兩側的小生扔出鼓錘,再迅速向中心聚攏。
以自身手掌肩膀作為承托,擡着第三名小生,躍上鼓牆最頂端。
砸下那最雄壯響亮的一擊。
如此三音齊落于一處,自然摧枯拉朽、撼天動地。
“我看他們呐,就是存心不想讓那小哥赢!”
一個小夥子心直口快,向身旁女伴抱怨着。
絲毫沒有發覺,姑娘那副急到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還是另一側聲音,不知怎麼接上了這茬。
氣哼哼道:“就是,這不明擺着欺負人嘛!”
“我看呐,他們就是不服氣那小哥長得好,又強了他們風頭,故意刁難人!”
也是直到這時,韓凜才反應過來——
自家傻小子這一露臉,究竟收獲了多少歡迎與擁護。
甜蜜與驕傲,再度湧上心頭。
燙得他四肢百骸都熱乎乎的,額上又冒了層汗。
隻不過,對于是不是刁難這事兒,韓凜跟衆人看法并不相同。
從三名小生望向秦川的眼神裡,他能感覺到尊重與敬佩。
他們使出全力拼這一下,就是因為相信對手能夠做到。
世間比試,唯有盡己所能、不遺餘力,方才不負彼此真心。
這個道理,台上那四個人懂,台下韓凜也懂。
像是有意要印證前番猜測。
這次秦川睜開眼後,并沒急于回身擊鼓。
而是溫柔地望向台下韓凜,送去個連春水都為之迷醉的缱绻笑容。
韓凜接收到信号,先是朝着台上之人點點頭。
随後歪着腦袋,調皮地眨過幾下眼睛。
那風情萬種又俏皮可愛的模樣,着實給最後一關挑戰,增加了不少難度。
秦川連忙狼狽撇過臉去。
生怕再多看一秒,腦瓜子就跟着對方走了。
銅鑼聲起,絲竹音急。
面向鼓牆的年輕人,找回了那因笃定而氣焰嚣張的跋扈與不羁。
他笑着,閑閑一擡雙臂。
将兩隻木錘,就那麼輕輕巧巧擲了出去。
刹那間,鼓鳴震耳欲聾,惶惶然若玉山傾頹。
一場聲急如驟雨、氣勢似驚雷的盛大表演,就這麼開啟了!
隻見秦川青絲如墨、紅衣翻飛,身形挺拔高大。
像一支蘸飽了墨的筆,于鼓牆前肆意遊走着。
每一下轉折、每一次騰挪。
每一點下落、每一絲勾勒。
都将身上那股少年俠氣,揮灑得淋漓盡緻。
仿佛自其手中流過的不是樂音铿锵,而是疆場豪壯、熱血難涼。
很快,曲調臨近末尾。
秦川甚至有些意猶未盡。
他多希望,這曲子長一點再長一點,這支舞久一點再久一點!
長到天地彌合、山川異色。
久到南北大同、古今一夢。
一抹略帶蒼涼的笑意,出現在眉宇間。
他丢出攥熱的木錘,順勢原地騰空,旋轉着躍上了鼓牆頂端。
末了一擊、三處齊發。
竟震得高台搖搖欲墜,久久未曾平息。
人群徹底瘋狂了!
如撲不滅的燎原烈火,圍着高台一個勁兒燒。
那又猛又旺的,是男子漢們無從擱置的激情澎湃。
燃得經久纏綿、如絲如縷的,則是女兒家恨不能宣之于口的思戀愛慕。
他們擡頭仰望着秦川,如同仰望着心目中神聖的英雄。
而秦川眼裡,此刻隻有韓凜。
他站在高台邊緣,癡癡望着陷于洶湧人潮中的愛侶。
無論身處何地,依舊美得光華璀璨、冠絕天下。
韓凜顯然很享受,這因鐘情所帶來的偏愛。
更喜歡這種,對方于千萬人裡,隻看着自己的感覺。
那樣亮堂堂、明晃晃。
是沒有任何遮掩得磊落坦蕩。
從戲樓掌櫃手中接過玉雕,秦川客客氣氣道過聲謝。
旋即躍步飛身下了高台,直直落到韓凜面前。
一刻都沒停留地,拉起對方手道:“我們走吧!”
“好啊……”對面笑容真是愈發豔了。
即便把全京城的花兒都擺出來,也難使其遜色分毫。
一個轉身間,秦川走到頭裡。
在衆人鬼使神差讓出的一條路上,大大方方拉着韓凜往前走去。
韓凜知道,自己臉紅了。
比搽了胭脂還紅。
他也能感覺到,周圍那些或探尋或驚訝的目光,正在朝着兩人圍攏過來。
可他一點兒都不想管!
他隻想揣着這份,怎麼裝也裝不下的甜。
陪秦川好好走下去。
走出街道、走過巷口、走回家。
直至走到歲月停轉、時光凝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