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己及人,恐怕現在的秦川,也是如此吧?
指尖猶帶涼意,觸到對方溫熱掌心。
是韓凜輕輕握住了秦川的手。
歎息似落花,飄零進春日微風。
“小川……對不起……”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秦川今次強硬得很,根本不打算買賬.
“隻在心裡問問你娘親,她想不想看見你這樣?”
“我……”韓凜語塞了。
他沒想過,秦川會問這樣的問題.
心裡更沒有,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
“無論怎樣,我都相信一個母親對孩子的心。”秦川繼續往下說.
日光打在臉上,有種平靜的柔和。
“那一天,一定是她生命裡,最幸福的一天……”
“巴不得,把世間所有美好祝願都給你……平安、健康、快樂、美滿、幸福……”
“對于母親來說啊,孩子聰慧勇武反倒沒那麼重要,隻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比什麼都強……”
說這些時,他語氣極柔極緩。
從過去那個嬰兒耳畔,徐徐吹進長成一國之君的韓凜心中。
使對方想起,小時候母親常念叨的那句話——
“有凜兒在,娘就是天底下最開心、最幸福的人……娘也希望凜兒,能一輩子開心幸福……”
韓凜記得,母親說這話時總在笑。
那麼慈愛、那麼平和。
看向自己的眼睛裡,似盛着滿滿一汪春水。
是啊,歲月模糊了記憶,怨怼又篡改了細節。
母親的确曾困居深宮。
但她的靈魂,卻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要自由。
她把這份自由帶進了宮。
毫無保留,奉獻給了自己的孩子。
她不圖這孩子,有什麼經天緯地之才。
隻希望他一生平安康健、一世美滿開懷。
然而造化弄人。
陰差陽錯下,韓凜還是走上了那條不歸路。
一步一步,踩着無數鮮血屍骨,達到了身為凡人所能企及的權力巅峰。
他曾扪心自問,這痛快嗎?得意嗎?
還是僅僅覺得寂寞與冰冷?
韓凜沒有答案……
他隻知道,自己一日為帝王,就要撐住這中州一日。
哪怕是用自己的血、自己的肉、自己的命去填,也在所不惜。
“好……我不一個人悶着了,我們出去走走……”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重新握住秦川。
日頭升高了。
給兩人臉上描出一道金邊,微微有些刺眼。
秦川并沒有問,這段時間裡對方在想什麼。
他隻是輕輕轉過頭來,對着韓凜展開個熟悉的笑。
然後說:“我去拿件披風給你,春日清寒,還是注意點兒好。”
“好……”韓凜同樣很輕,并沒有轉回頭。
而是迎着日光,閉起眼睛。
任由漣漪般的笑容,蕩開在臉上。
似春華綻放,亦如新生。
當門從裡面被推開時,孫著、承安并承福、承喜,皆已在殿外恭迎。
循着規矩請過安,一動不動等待着下一步吩咐。
“你們下去歇着吧。”剛一開口,孫著就察覺到了不同。
過去陛下,即使笑得再開懷,也總透着一分冷。
可如今,語氣雖是照舊,卻少了孤寂森然。
聽起來宛若涓涓細流、潺潺而下。
等在禦道上的破軍,一看韓凜來了,立馬撒着歡迎過去。
飛揚的馬蹄聲落在宮牆内外,像極了山谷中不時撒下的小石塊。
“看把它樂得!跟我平時虧待了這小祖宗一樣!”
秦川走上前攬住缰繩,一把跨上馬背。
高大身影頓時遮蔽了日光,在韓凜眼前投下一片蔭涼。
跟着,他伸出手說:“上來吧!咱們這就出發!”
聲音清澈的,好似雪融冰裂。
“好!”韓凜笑起來。
将手搭在秦川手上,任其将自己拉上馬去。
對方懷抱,是那樣溫暖堅實,跟以前一樣。
兩條手臂分開環住自己,就像環住了整個世界。
“你費盡心思把我帶出來,想好要去哪兒了嗎?”
秦川遲遲不說此行目的地,就是想等韓凜親自問出來。
這會子,對方既有了興緻,秦川便不再賣關子。
笑着一抖缰繩道:“帶你去看中州的未來!”
韓凜思緒,在破軍電光火石般的速度下,顯然有些跟不上趟。
他拼命想着适才話裡意思。
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猜不出來。
但看那小子笑得如此嚣張,想必問了也是白問。
還不如乖乖聽憑安排,且做回“逍遙神仙”來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