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調整角度的時間都沒有,一下牢牢套上了脖子。
尖厲的嘶鳴響徹草場。
可秦淮還是覺得,比起孟廣的玉照骢,這聲喊叫還是差點兒意思。
單單憑借一身蠻力,對方便扯着馬兒,一路走至圍欄中央木樁前。
三下五除二捆了個結結實實。
在場之人,哪怕是仗義入京的邊地育馬者,都從未看過如此利落的手段。
但不知為什麼,在見識了此等本事後,他們并不喜歡這感覺。
關鍵一步要到了!
所有人都想不通,在不上嚼子、不備馬鞍的情況下,這位南夏将軍要怎樣完成上馬?
然而還沒等他們納悶完,孟廣已借助繩索,翻身上了馬背。
他将身子壓得極低,幾乎完全貼到了馬上。
粗壯如樹幹的腿緊緊夾住馬腹,雙臂箍在脖子上。
使出全身力氣,狠狠往下壓着。
前一刻還氣焰嚣張的馬兒,甚至都沒來得及揚起幾下蹄子。
就屈從在了這份,居高臨下的支配欲望之下。
叫好聲與擊掌聲陸續從四周傳來,聽着雖嘈雜熱烈,卻毫無欣喜崇拜可言。
在場衆人不得不承認,這南夏将軍馴馬之術可謂當世無雙。
恐怕就連如今的北夷人,都很難做到這步田地。
這是記在書裡,馬鞍被制造出來前的老法子。
生猛異常,全靠蠻力壓制。
如此馴出來的馬,據說乖順無比。
成為一頭好坐騎的同時,也等于完全泯滅了其獨特個性。
跟磨盤上隻會拉磨的驢,差不多了多少。
這可心疼壞了一旁圍觀的苑丞。
他是發自内心愛馬重馬,所以才定下了不可蠻橫馴馬的規矩。
青蘭草場中人,皆表示同意。
是以一旦遇到性子比較野、比較犟的小家夥,人們大多采用“熬鷹”戰術。
慢慢消耗其精力,也讓它們漸漸放下戒備。
苑丞身邊站着的育馬人,看出了對方心思。
冒着被責罵的風險,快一步闖進欄内。
對着才剛下馬,猶自得意的孟廣作揖道。
“将軍此行,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受益匪淺!下面這些啰嗦事兒,還是交給小的吧!”
秦淮站在遠處笑了一笑,心想這幾句說得實在漂亮。
才這麼一會兒,就摸準了對方脾氣秉性。
看來孟廣這性子,是改不了了。
果然,被奉承到舒心的南夏悍将,大笑起來。
邊樂邊将手裡家夥甩給旁邊那人,臨了還不忘揶揄幾句。
“馴馬不成,倒挺會攬活!得,這個便宜,就讓你沾了吧!”
好在身旁之人并未因此動氣,隻點頭哈腰。
手裡趕緊抓過繩索,在馬匹身上憐愛拍打幾下。
馬兒眼中的驚恐神色,深深刺痛了他。
他隻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假以時日細心呵護,這小家夥還是能開開心心長大。
孟廣走回到秦淮身邊,重又跨上馬。
秦淮給苑丞傳遞過一個抱歉眼神後,亦跟着跨上馬匹。
末了叮囑了一句:“勞您費心了!”
“将軍吩咐,在下責無旁貸!”苑丞連忙颔首行禮。
目送着馬上二位,向草場邊上的樹林奔去。
表演過一出大戲的孟廣,心情是愈發好了。
連騎在馬上的姿勢,都随意和散漫了許多。
陽光從頭頂直照下來,将他雙眼完全遮蔽在暗處。
帶着種陰郁莫測的狂妄和自大。
秦淮聲音适時響起,伴着馬蹄飛騰,有種不快不慢的悠閑節律。
“孟兄,已經交代下去了,草場這兒有現成的弓箭!一會兒,咱們兄弟去林子裡打獵如何?”
“哈哈哈,賢弟此舉,正合我意啊!”
孟廣也不知為什麼,面對秦淮時無論情緒上起伏有多麼大,都能在對方隻言片語中歸于平靜。
就拿這幾聲笑來說吧,放在平時早不知要揚到什麼調上去了。
但在秦淮面前,不自覺就收斂許多。
“這片林子雖不算怎麼正經獵場,可裡頭的灰腳兔和赤羽燕,卻靈巧得很,一不注意還真容易失手!”
接過手下人遞來的弓跟箭,秦淮随即介紹。
孟廣興緻勃勃拿過弓,搭上手拉了拉。
一皺眉道:“這弓的勁兒小了點兒啊,不過好歹能湊合用!”
“呵呵呵,不是這弓箭力道小,是孟兄天生神力,看不上眼罷了!”秦淮調笑着打趣對面。
好像一到了這自然之地,他心思也單純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