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為自己,撿了天大的便宜。
這不,伴着華燈初上、歌舞升平,王府裡的奢華夜宴,一并拉開了它紙醉金迷的大幕。
定海神針般的中州穆王,高居正位。
周身一派珠圍翠繞、金碧輝煌。
其右稍下方的位置,設着兩張大桌。
上頭酒肉堆疊如山巒林立,瓜果梨桃等時令果品,更是數不勝數。
在一衆金器銀碟中,愈發流露出一種,近似腐爛的奢侈與迷醉。
高亢急促的樂聲,摻雜着不懷好意的迷離引誘。
跟随台中央舞姬們盡情展露的妖娆身段,簡直比酒還要醉人。
“國相,别光顧着看啊!來來來,小弟我再敬您一杯!今後家姐在北夷,就仰仗您多多關照啦!”
端着斟滿的酒杯,這位當日被扣留在齊王處的右副使,如今已全然融入了中州朝堂。
大有一派,樂不思蜀的東道主人模樣。
而身旁那個,能讓其如此低三下四、小心陪笑,連美女都來不及看的人。
正是此次中元胥王上欽點的随行副使,北夷國相“達羅洱”。
此人不僅追随王上多年,鞍前馬後不辭辛勞。
在草原諸部中亦頗有人脈威望,與右副使一族更是多年交情。
甚至可以這麼說,若沒有達羅洱當年暗中引薦安排。
家姐未必能順利被王上看中,且多年來一直恩寵不衰。
是以,無論現在的自己身在中州還是北夷,對待這位國相,右副使真是絲毫不敢怠慢。
出入随行,皆唯唯諾諾。
隻為辦好齊王交代的差事,給自家姐姐和外甥掙個好前程。
“哎,老弟這是說哪兒的話?咱們打小認識,你的事兒那就是我達羅洱的事兒!放心,隻要有我在,你姐姐和外甥絕對穩穩當當的!”
話雖這麼說,可這位國相的眼卻半分沒往右副使處瞟。
隻一味虎視眈眈,盯着舞池裡的美人。
是啊,忙活了這麼些日子。
又是跋山涉水來到中州,又是四處見人談條件,屬實勞心勞力。
現下,一切既已塵埃落定,可是該歇下來,好好享受享受了!
更何況,王府裡吃的、喝的、用的,俱是頂尖兒。
美人兒又柔得跟水似的。
不抓緊時間行樂,豈不是白白糟蹋了?
想到這兒,達羅洱拿眼往自己右邊斜了一下。
憤恨與擔憂一閃而過,很快就被欲望的饞蟲吞噬了。
對,那個位置比他高,身份比他貴,受到的禮待也比他多的人,便是這次談判的正史——
元胥王上的親侄子,賢昆王金笛。
其雖說是個王爺,年紀上卻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半大孩子。
此番擡出他來做正使,一方面是看重這層身份。
另一方面也為給中州來個下馬威,顯示草原王庭對中原勢力的輕蔑與不屑。
當然了,除去以上兩點,還有個最主要的原因——
那就是北夷當下,實在無人可用。
先前派出的三位使者,皆被扣留在了中州。
飛騎營一戰又殺了渾昌王、擄了伊勢産,沿途拔除大小王侯百餘人。
左次王更是趁着與中州合作的東風,徹底與大王庭撕破臉皮、不再往來。
以至現今北夷的上層勢力,可謂元氣大傷、青黃不接。
萬不得已之下,才選了這麼個少年出使中州。
為保萬全,元胥王上還特意叫自己的國相來做副使。
就是怕金笛年紀輕輕,容易聽信讒言、受人蒙騙。
隻不過,他做夢都不會想到,将北夷國運就着美酒佳肴,拱手送人的并不是這位少年英才。
反倒是他的好國相、好幫手。
就像現在,無論身邊陪着的人怎麼勸酒布菜,金笛統統不予理睬。
一雙眼睛直直盯着,跟前豐盛的桌面。
不管是曼妙的舞姿還是清越的歌喉,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除了必要的還禮答謝,整場宴席上都一言不發。
緊緊擰起的眉頭,像兩把鋒利的北夷彎刀。
帶着股被壓抑的無名怒火,卻找不到供以砍殺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