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那人,正在索求一場勢均力敵、棋逢對手的狂野歡愉。
為此,他願意全力以赴,自己亦必須生死與共。
鈴铛聲恰在此時響了起來,細而尖的發梢打在擡起的手上。
似是對剛才那記蠻力沖撞的懲罰。
他站定腳步,強迫自己待在原地穩住心神。
透過重重紗帳,他開始重新估量起,韓凜與自己間的距離。
說實話,那人影是真的很模糊。
尤其混雜在無處不有的燭火下,就更朦胧難分了。
要不是每一次挪步,都有鈴聲作為指引,自己怕是真要在這一場上“折戟沉沙”。
可即便有了參照,想要在偌大的閣中捉住一個身負輕功、有意戲弄的愛人,依然困難重重。
草草幾個回合下來,秦川不是隻能摸到韓凜衣擺,就是眼睜睜看着青絲從手中溜走。
始終不得一親香澤。
就更别提将對方攬入懷裡、壓在身下了。
隻不過,這樣的敗北并不會使秦川氣餒,反倒更能激起勝負欲。
……
“冷靜,冷靜下來,隻需要一次了……”
秦川雙臂始終向上擡着,手掌朝前做出摸索的動作。
但他确信,下一次自己一定不會再失敗。
他會捉住韓凜,讓其再無逃脫的可能。
是的,通過幾次較量,秦川發現了對方行動時的規律。
每次真正開始前,他都會先讓挂着鈴铛的那隻腳,朝相反方向跨出一步。
待聲音響起後,再迅速閃身向原本計劃好的一側。
如此一來,跟着鈴聲判斷方位的自己,當然會屢屢與之擦肩而過。
為了這一場,他可是每一步都算計好了!
秦川想着,放下了舉得有些泛涼泛麻的雙臂。
透過眼前綠紗,認真觀察起面前之人的身形。
不得不說,韓凜的身姿真是曼妙婀娜。
裹在這樣一襲衣衫裡,哪怕隻晃蕩出個影子,都足以令人遐想萬千。
最妙的是,如此風情萬種的一個人兒,舉手投足皆是柔若無骨的媚态,卻仍不顯得女氣。
反而有種模糊了性别、抽離了身份的仙氣與妖氣。
不說不動時,就是玉宇瓊樓、仙姿玉色。
一旦笑起來,再說上兩句話。
那便是倚姣作媚般得豔絕人寰。
讓自己無論身處何地,都心甘情願為之迷醉、淪陷、癫狂。
正想着,秦川身前蓦地漾開一片金光,伴着火焰升騰起的溫度,令其目眩神飛。
原來,是韓凜擎着盞燭台湊過來。
停在距離自己一步開外的地方,調皮地晃動着這團火星,映得眉眼都似在躍動招搖。
将本就千嬌百媚的笑容,更染了幾分邪氣。
“你知道嗎,我就喜歡這樣……”
在這萬千雨絲中,對方聲音柔到幾乎能滴出水來。
“就喜歡看你……為我瘋魔,為我癡狂,又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的樣子……”
墜在末尾的輕笑,伴着舉到跟前的燭火,重又搖曳起來。
秦川心裡,猶如被鑿開了一口井。
汩汩而出的全是來不及收拾、亦不想收拾的情思與渴望。
是啊,他是那樣深愛着韓凜、祈望着韓凜。
即使那人與自己相離不過咫尺,這份發自靈魂深處得強烈渴盼,仍是如影随形。
纏着心、繞着手。
讓自己無時無刻,不陷入在這莫大的喜悅與苦痛之中。
被反複撕扯碾壓,卻毫無還手之力。
隻有進入,隻有侵占。
隻有将兩人間距離,消弭到牢不可破、密不可分。
心裡的這份恐懼,才得以化解些許。
或許,相愛至深的兩人,冥冥之中自有默契。
就在秦川承受剖心之刑的當下,那串鈴铛又響了起來——
是韓凜往前踏出了一小步。
現在他與秦川之間,僅被一支燭台隔着。
橙紅色光打在二人臉上,是一模一樣的暖與柔。
借着這束光,韓凜開口了。
卻與延壽山那次不同。
這回他對着秦川描述的,不再是少年青澀的身體,而是自己的反應。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很熱……耳朵卻比臉還要燙……”
“可腳又是涼的,踩在地闆上,就像踏在雨裡……”
說這話時,呼吸明顯有了急促迹象。
撲的那團光斑一跳一跳,極為輕佻張揚。
“呵呵呵……心髒跳得也特别快,撞得胸口都在疼……”
“你看不見,現在我額上全是汗,背上潮潮的……”
“一滴一滴往衣服裡滾……就像你用手,撫摸過我……”
話音剛落,眼前光暈倏忽而滅。
化成一縷欲望的青煙,升上了混着水汽與潮熱的高空。
誘騙的鈴聲,随即在耳邊響起。
很顯然是下一輪挑戰的信号。
秦川了然地閉上眼睛,在嘈雜如鼓點般的雨滴中豎起耳朵。
捕捉着那絲,最不易為人察覺的真實走向。
這回,他要一擊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