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等有時間了,您也教我輕功吧。”
“嗯?”隻顧着腳下的秦川,沒有預料到小松會來這麼一句,下意識轉頭哼了一聲。
“我說,我想跟您學輕功。”小松又重複了一遍。
記憶裡,秦川在山中如履平地、淩波微步的樣子,再次閃現在孩童眼前,使他既豔羨又欽佩。
小松知道,想要成為一個軍人,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很多東西要學。
他不怕吃苦受累,隻要能變得跟師父一樣厲害,付出什麼代價都行。
“好啊!”沒想到秦川那麼幹脆,不等小松訴說緣由就應了下來。
手裡花枝被高舉過頭頂,一聲又一聲“萬歲”,幾乎響徹整條巷子。
孩子臉上,似有一把火在燃着。
經久不滅、生生不息。
“可有一件事你要知道——”看着高興到過火的小松,秦川思量幾下,還是決定先把話說清楚。
“真正的輕功,不是你從書館裡聽的那樣。随便使個力就能飛到屋檐上,或者在樹枝間竄來跳去,跑得比馬還快。”
撂下揮到一半的胳膊,小松站定腳步,認真聽着師父接下來的話。
“真正的輕功,講究的是借力。是自身與物體間的相互作用——速度、力量、支點缺一不可,并不是那麼輕易學的。”
“師父說的,我記下了!”小松重重點了點頭。
眉宇間盡是男漢子的剛毅堅定,如把小小匕首,隐隐閃耀着鋒芒。
“小松?你回來啦?”身後突然響起的呼喚,又嬌柔又脆嫩。
僅僅一個須臾,秦川便見證了眼前這團堅硬倔強,化為繞指柔的全過程。
那可真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恐怕就是最有名的戲班子來了,也演不出這等得活靈活現、瞬息萬變。
“嗯,我回來啦!”打理出一個适當的笑容,小松轉過身。
将握了一路的花枝,遞到女孩兒面前。
“喏,這是答應送你的花!”
女孩兒忙不疊接過鮮花,語氣裡的驚喜,比懷裡開着的花朵還要明豔。
“真是太漂亮啦!小松,謝謝你!”
伴着一陣憨厚傻笑,秦川将目光移向了跟小松說話的女孩兒。
這幾年下來,她也長高了。
初見時,還有些圓嘟嘟的臉膛,如今已隐約可見清秀輪廓。
一身蘇梅粉裙子穿在身上,當真是花面交映、人比花嬌。
怪不得,惹得小松如此着迷,放在心尖尖上一刻不落。
在這方面,他們師徒倆倒真是一脈相承,似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糟糕!”一想到這兒,秦川趕忙擡頭看天兒,就怕誤了與韓凜相見的時辰。
“還好還好,時間還很充裕!怎麼也夠趕回去擦個澡,再換身幹淨衣服的!”
秦川暗自嘟囔着,又瞅了小松幾眼。
發現對方目下,根本無心理會自己,隻得打消了告别的念頭。
獨自一人,往家的方向小跑而去。
将軍府離那處小院兒,算不上多遠。
若是走走暗巷、抄抄近路,以秦川的腳力,差不多半刻鐘就能趕到。
可即便是這麼短的路程,秦川還是覺得,自己太慢了。
手裡鑰匙早已被捂熱。
額間滲出的汗水滑進衣領,黏黏膩膩貼在脖子上,像一大片怎麼也拂不去的苔藓。
這些都讓秦川愈加焦躁起來。
恨不能變出雙翅膀,立馬飛回家裡才好。
幸而這一切膠着與忐忑,都在推開家門的一瞬間,戛然而止。
宛若夏日裡急起急停的驟雨,“噼裡啪啦”下過一陣子也就完了。
瞧着屋檐下挂着的一排大紅燈籠,秦川的心情已然美妙到了極點。
他并不厭煩約定前的等待。
不,與其說是不厭煩。
倒不如說,十分享受等待的煎熬。
這真是段金子般的時光!
連接在相見與未見的兩端,充滿着形形色色的希冀與憧憬。
就算再怎麼天馬行空也不要緊,因為你知道,等的那個人終究會來。
帶着和記憶裡一樣輕盈的腳步,踩在由等待延伸出的、數不清的幻想上。
一下一下,将夢境與現實重疊在一起。
然後,你就會看到他的笑。
可能比想象中,淡一些或濃一些。
不過不打緊。
這些微的偏差,正是下次等待時,可供翻閱的藍本。
将那場睜着眼的美夢,搭建得更加绮麗旖旎,如同天邊挂着的絢爛飛虹。
噙着汪滿滿當當的笑,秦川撥開了通往正堂的門。
一室鮮活的紅,因着這突如其來地擾動,紛紛活躍起來。
它們一下接着一下,争先恐後往人眼睛裡鑽。
直到秦川樂得快要撐不住,連鼻尖都染上了豔,才肯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