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您出征的這段時間,府裡一切都好。老爺和蕭先生每每提及您,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說您一定會立下大功而回。還常勸我們,不必為您憂心。”
“就、就是小松那孩子……”鐘廉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先給秦川交代一句,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小松?小松怎麼了!”秦川明顯有些着急了。
适才山雲明明說過,小松很好啊?這是怎麼了?
“少爺您别急,小松沒事兒、沒事兒!”鐘禮看出秦川的擔心,趕忙道。
“就是您這一出征啊,那孩子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整日整日地把自己關在别苑裡,不是練武就是習文,誰叫都不出去。就連五兒來了,也不肯多瞧一眼,隻說要閉關到,您平安回來為止。”
“呵呵呵,這孩子!”秦川聽着,直撓頭想笑。
心裡卻熱乎乎一片,對小松的将來又多做了幾分打算。
“沒事兒,我去看看他,包管什麼都好了!”秦川樂呵呵往前走去。
對着鐘禮、鐘廉揮揮手,轉瞬便消失在了拐角處。
而這兩位年過半百的老人,透過自己迷蒙的淚眼,恍惚間似看到了年輕時候的秦淮……
一個個熟悉的拐彎,一折折親切的回廊,連同一間間不知跑過多少遍的房屋。
在秦川眼前,徐徐展開。
讓這個大大咧咧、潇灑不羁的年輕人,多少生出了些時光易逝的感歎。
尤其是别苑外的兩棵柳樹。
秦川記得自己走時,它們還尚未抽芽。
如今卻已綠縧萬條、郁郁蔥蔥了。
他收回目光,猛趕兩步踏進月亮門。
還未看清院兒裡有沒有人,就被一聲響亮的号子打斷了思緒。
順着呼喝傳來的方向望去。
隻見小松一身爽利短打,正對着偏西的日頭,甩出一記掃堂腿。
姿勢标準、動作利落,完全沒有任何多餘的累贅。
哪怕隔着這麼遠的距離,都能感覺到若隐若現的鋒芒與力量。
“好!”秦川将買來的酥糖夾在懷裡,騰出兩隻手來為小松擊節叫好。
“既幹淨又漂亮!當真進益!”
當日思夜想的聲音,就這麼出現在耳際,小松的第一反應其實是不敢相信的。
雖然飛騎營即将入京的消息,早在京城内外傳遍了。
可秦叔叔跟先生也說過,師父剛回來,有許多軍中事情要交代,叫自己别着急。
但誰能想到,自己練着練着,還真把師父給盼來了?
小松收拾起招式,不待任何調息平複,擡腳就沖向了秦川。
手臂大大地張開着,一張臉上變換着哭哭笑笑的表情。
每跑一步就喚一句“師父”,仿佛天邊響起的鴿哨。
着急忙慌擱下東西,秦川微微彎下腰,也學着小松的樣子張開雙臂。
一個跟預想中别無二緻地擁抱,瓷瓷實實墜進了秦川懷裡。
又急又重,還帶着潮濕的風。
比鈴铛還爽脆的笑聲,夾雜着吸溜鼻涕的動靜,在秦川懷裡滾落下來。
他雙手托住小松腋下,一個使力便将懷中孩子舉了起來。
伴随着同樣清亮的笑,小松隻覺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上半空。
緊接着,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而在這片因旋轉導緻的模糊中,師父的臉格外清晰可辨。
那雙眼睛也特别亮。
璀璨猶如南天上的北鬥星。
院子裡的喧嘩嬉鬧,自然驚動了房中正對坐飲茶的二人。
秦淮的表現其實不難預料。
他不徐不疾地放下茶杯,勾出個閑閑地笑,理完衣服才準備往外走。
可蕭路,顯然是顧不得什麼儀态禮節。
他将茶壺往台上一扔,碰得杯碟器皿四散作響。
水漫了一桌不說,連新添的公道杯都打了,仍隻做不覺。
秦淮跟在蕭路身後,淺笑着搖了幾下頭。
腳底下隻得加速速度,與其一起步出屋外。
外面,小松已被秦川安穩放回了地面。
打量着他的個頭,秦川冷不丁有些疑惑。
“這孩子,什麼時候長這麼高了?難道自己,真的離開很久了嗎?”
這當然是道沒有答案的問題。
秦川擡起頭,看見師父從屋裡跑出來。
平日裡一絲不亂的衣擺,如今正搖曳在風裡,像一段醞釀許久卻未能出口的心事。
穩穩落回地面的小松,等不及好好站定,就扭過頭直奔趕來的蕭路。
不由分說拉過對方的手,邊跳邊叫道。
“先生,先生,你看!師父回來了,師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