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這小夥子!有馬不騎非得走着,還自己扛着鞍,好生奇怪!”
可一低頭,看見笸籮裡盤着的幾串錢,老人家臉上又瞬間樂開了花。
現如今啊,這麼闊綽有禮的年輕人,不多見喽!
原來啊,秦川和破軍一路從衛信苑趕進城來,本打算直接回府的。
哪知卻碰巧趕上,每月逢六的市集。
走着走着便逛了起來。
當然了,這并不是因為秦川出征一趟,憋久了貪玩。
而是想給家裡人,帶些東西回去。
也算補償他們,為自己日日擔着心、受着怕。
爹爹和師父,倒不用特意買什麼。
小松呢,自然是各類糕點饴糖,好讓他能拿着去跟五兒分享。
禮叔廉叔嘛,就買些幹果炒貨。
秦川記得禮叔喜歡吃長生果,廉叔偏愛炒得噴香的瓜子。
對了對了,還有山雲!
雖說這小子要是在跟前,肯定會說不如把買東西的錢,折了現銀給自己。
可到底不能空手回去。
那就拎些瓜果吧,好讓他帶回去給家裡老母。
就這麼着,秦川一面想一面逛,一面付錢一面接東西。
不出二裡地,身上手上就挂滿了大大小小的包袱。
知道的,是新晉将領,春風得意、凱旋而歸。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傻小子,猛一上城便着了道,混買一氣。
破軍一直跟在秦川後面,不時拿腦袋去拱他。
意思是讓對方,把幹貨瓜果放些在自己身上。
但奈何秦川怎麼都不肯依。
即使手被繩子勒得生疼,也隻是道:“沒事兒,這點兒東西累不着我!再說,一會兒就到地方了,放心吧!”
看其如此執拗,破軍是真沒了辦法。
隻得老老實實走在身邊。
要是哪天馬兒也能開口說話,估計破軍一定會說——
這個人,真是的!脾氣怎麼比馬還倔!
又轉了大概七八個彎吧?
周圍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直至淪為一片肅穆沉靜。
秦川的笑聲和破軍的嘶鳴,成了整條街上為數不多的喧嘩。
伴着樹枝上嘁嘁喳喳的鳥兒,讓這個悠然午後,平添了幾分活潑。
“是、是少爺回來啦!”
忽然間,一聲呼喊自将軍府側門沖将出來,打着骨碌滾到秦川面前。
原來,是幾個靠在春凳上躲懶的小厮。
遠遠聽見動靜,好奇地往路上張望。
隻一眼,就認出了自家少爺。
若依着秦川的性子,肯定是不願這麼張揚的。
他隻想像往常一樣,穿過側門和回廊,安頓下破軍。
然後,如往常一樣溜溜達達走進别苑。
向着正在看書或下棋的爹爹與師父,打個招呼。
告訴他們自己回來了。
“什麼?少爺回來了?”
“真的,真的是少爺,少爺回來了!”
“快,快去告訴老爺!少爺、少爺回來了!”
聽着如浪潮席卷而去的聲響,秦川不禁苦笑一下。
回來是回來了,可也不用這麼激動吧?
一個個把自己的話都說完了,讓自己過會兒,拿什麼做開場白呢?
不過,留給秦川苦惱的時間,顯然并不多。
他剛一踏過門檻兒,就撞上了急三火四跑出來的山雲。
對面一張臉,紅得像是煮熟的蝦子。
嘴巴大大張着,用力換着氣。
秦川見他連頭上的帽子都跑歪了,便想出聲提醒。
卻不料被山雲帶着哭腔的一句“少爺,你可算回來了”,驚得立在了原地。
因為在印象中,秦川從沒見山雲哭過。
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是樂呵呵的。
接了賞錢,笑得就更歡脫了。
簡直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嗯……嗯……我回來了……”看得出秦川十分不适應,這樣的歡迎方式。
擡起一隻拎滿包袱的手,揮也不是,放下也不是,隻這麼僵持着。
眼睜睜看山雲的眼圈兒,越來越紅、越來越濕。
以往每次看見自己哭的時候,韓凜也是這種心情嗎?
秦川頗為尴尬地琢磨着,隻想快些把這個話題結束。
他硬着頭皮,嘗試搭話道:“這段時間,家裡都好吧?”
“都好!都好!”山雲好像也意識到了,自己這麼哭哭啼啼不免有些婆媽。
抓起袖口在臉上蘸了幾把,繼續道:“老爺、蕭先生和小松都好着呢!大家就是惦記您!您一回來,更是什麼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