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手臂搖的,就像撥浪鼓旁邊的兩顆球。
韓凜估摸着,再有一會兒,就能從他雙臂間看見擦出的火星了。
“起來吧。”最終還是韓凜發了話。
“是我們貿然從身後出現,不怪你們。”
小厮們蒙了恩典,感動得都要感激涕零了。
七手八腳從地上爬起來,忙着把四肢按回尚在驚顫的軀幹上。
秦川怕再吓着他們,往後退了幾步問:“這檐下的赤雁,有什麼講究嗎?”
“哦,回、回将軍,這是本地上收節的習俗之一。”
個子稍高一點兒的小厮,率先緩過神兒來。
磕巴着回答道:“上收節這天,家家屋檐下都會張挂紙紮的赤雁。”
“大、大開門戶,供三色饽饽于堂上,以視對、對赤雁尊者的緬懷與崇敬之意。”
“等、等到了第二天——”剛才在下面扶梯子的小厮,補充道:
“人們便會将紙雁取下,放在竈台旁的柴火垛上,據說能保佑家宅安甯,無病無災、人丁興旺。”
“哈哈,果然有趣!”秦川感歎着,與韓凜一起往外走。
兩個小厮,趕緊行禮相送。
從頭至尾,都沒敢擡起眼看過一下。
剛出大門,眼前橫着的一架長梯,就攔住了兩人去路。
一個年約三十來歲的漢子,正搬動着梯子一側。
看樣子,是想把它豎起來。
秦川順手搭了一把,幫着那人架好梯子,位置正對着屋檐一角。
“多謝将軍幫忙!”中年漢子抹了把脖子裡的汗,向着來人道謝。
秦川拍打着掌心笑道:“不值什麼,順手的事兒!”
韓凜小跳着躍過門檻,推搡着秦川胳膊,小聲說:“咱們快走吧,再耽擱下去都到飯點兒了。”
秦川這邊兒還沒說什麼,剛才的中年漢子倒是先開口了。
“兩位如此裝扮,是要去城裡趕熱鬧嗎?”
語氣自然随和,完全沒有驚恐或生疏。
“是啊,去逛逛!再尋個好的館子,美美吃上一頓!”
秦川本就性格開朗,遇見這樣的人物,自是願意多說兩句。
“呵呵呵,二位若吃得慣羝肉,不妨試試東市裡那家王記酒館!”
“他們那兒的鮮炖羝骨可是朔楊一絕,連營裡的兵們都常去呐!”
中年漢子一面說,一面拿眼細細打量着兩人。
眼神跟話語一樣坦誠。
“還有他們那兒的胡馬酒,最是地道爽口!辣而不燒、香氣醇厚!”
“多謝多謝,過會兒我們一定那兒看看!”
秦川眼睛裡閃爍着蠢蠢欲動的光芒,一看就是被勾起了饞蟲。
本以為話題到此為止的韓凜,再次邁步想走。
不料那中年漢子善談得緊,一句話又給他們摁在了原地。
“二位既是為趕上收節的熱鬧,為何出門不戴赤環呢?”
說着,便将自己的左臂舉起來。
露出腕子上圍着的一圈,拿莊稼杆子杆子染紅後編成的圓環。
“這是什麼?”這回連韓凜的興緻,都被勾了起來。
不禁往回挪了兩步問道。
“回陛下。”那人行了個禮,解釋道:
“上收節當日挂紙雁、送饽饽、戴赤環,乃本地三大習俗。”
“是為紀念赤雁尊者,讓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得以溫飽、免于災禍,而誕生的儀式。”
“據說,給孩子佩戴赤環,可保身體康健、平安順遂!成人佩戴赤環,則除病消災、益壽延年!”
一聽“除病消災、益壽延年”這八個字,秦川簡直連眼睛都亮了。
直問那赤環,要到何處去讨。
韓凜在一旁看着,對他的心思可謂了如指掌——
這傻小子,為讓自己的身體好起來,竟連這祈福的吉祥事兒都當了真!
“嗐,這用得着去哪兒讨?”中年漢子大手一揮。
“在咱們朔楊,人人都會編赤環!這不,奴才懷裡就正好揣着兩條,陛下和将軍若不嫌棄,就算是小人的一點兒心意!”
果然,随着話音落地,兩條足有一指粗細的手環,從漢子袖口裡抖楞出來。
莊稼稈子炸着細微的毛邊,被編成狀若鳥翅的樣子。
那紅色,也不知是用什麼辦法染上去的,十分均勻美觀。
雖不是什麼名貴之物,但也經得住人細細端詳。
秦川高興地一時忘了形,朝着對方就作了個揖。
吓得中年漢子,忙伸手扶住他胳膊。
自己連連點頭哈腰地,說着“不敢不敢”。
接過手環後,秦川再次鄭重道謝。
又幫那人調了調梯子的位置,才和韓凜說笑着朝巷子口走去。
中年人含笑躬身相送。
接着便爬上梯子,懸挂起那隻足有一尺多寬的紅色紙雁。
隻不過,在整個過程中,他的眼睛總有意無意往巷子口方向瞟,不知在看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