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唇随呼吸輕微顫動着,似有千般柔情、萬般衷腸要訴。
“這玉佩是我的貼身之物,自佩戴那天起就不曾離過身。這麼多年了,從無一日例外。”
秦淮看得出,蕭路在慌亂中透出的疑惑,随即耐心解釋道:
“那還是我周歲宴時候的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據家父回憶,當日有個雲遊四海的得道高僧,恰好路過丞相府門前,交給他這塊玉佩,并留下幾句話。”
“說我天生命格不凡,乃是韋天将軍親點的将星臨凡,專為終結分裂、一統南北而來。”
“但不凡之子降世,煞氣過重,必然不好養活,唯有日日戴着這玉佩,方能保平安長大成人。”
這段堪稱傳奇的經曆,讓蕭路不禁聽得有些呆了。
他仔細端詳起手中的玉佩,才發現上面并不是常見的如來佛、觀世音。
而是佛教中,有增長天王之稱的四大護法之一。
據傳其能令衆生善根增長,保護正法不受侵犯。
蕭路的手指撫過玉佩表面,隻覺瑩潤細膩、溫厚柔和。
一看就是經年佩戴,珍而重之之物。
他托着那枚小小的佛像,搖搖頭道:
“既是你的貼身至寶,又能護佑你身體康健,我怎麼能收呢?”
話畢,就想将玉佩還給對方。
但秦淮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般,握住蕭路遞上前來的手。
将手指一點點蜷曲起來,把那枚玉佩牢牢困在了他手裡。
“就是因為它與我性命相連,我才要把它給你!我是想告訴你,從今往後再沒有什麼,可以動搖我的決定!”
“大丈夫行走于天地之間,生當盡歡,死亦當無懼,實在不該猶豫躊躇,白白浪費大好時光!”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秦淮話音一落,蕭路就握緊了手裡的玉佩。
笑道:“若你以後再拿這樣的事與我啰嗦,它也要不答應的!”
疏朗的笑聲回蕩在屋子裡,秦淮看着對方将玉佩戴上。
保證說:“放心,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何況命都交給你了,我還能怎樣?”
戴好之後,蕭路複牽起秦淮的手。
他眉眼彎彎的,似個剛與心上人定了情的少年,開心到有些語無倫次。
“那将軍,要不要上街逛逛呢?聽說這次集市上格外熱鬧,咱們也去置辦些東西回來,好過節!”
“先生提議,自然怎麼都是好的!”秦淮也一味縱着蕭路。
任由其拉着自己往月亮門方向,闊步而去。
這一刻,他隻想這麼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最好不知不覺間就白了頭……
正當他們跟着人潮,一齊往東市進發的時候。
秦川卻早早出了城,向着荒涼的西北方向走去。
他是去接破軍的。
今天飛騎營衆人正式開始了休假,又逢年關大節,秦川怎麼也不放心,把破軍獨自留在演武場過年。
所以,才趁天不亮就往外趕,希望能早點兒接它回去。
畢竟晚上,還有自己跟韓凜的十七之約。
一路繞過連天衰草和滿目枯枝,他是半點兒都不敢多看。
怕隻要一眼,這蕭條凄絕的景緻,便會點燃心底的荒蕪。
本來就剩不下什麼了,何苦還要都拿走呢?
跟着歎息聲呵出的白氣,沒等看清就散在了風裡。
一如他,不能說出口的挂念與思戀。
或許是一直忙着趕路調息不勻,又或許是心中郁結之氣積壓得太久、太重。
就在快要到達演武場東門時,一陣絞痛自胸口迅速擴散開來。
秦川忙扶住身邊的樹靠了上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他在心裡默念着韓凜的名字,不詳的預感順着寒意爬滿了全身。
可還不等鬧明白這驚悸的來源,演武場中傳來的嘈雜人聲,便打斷了秦川的心緒。
他有些納罕,還有誰會在這個當口,選擇留在軍營?
不得不承認,自與韓凜分開後,為了防止陷溺于悲傷愁苦,秦川是盡可能不讓自己閑下來。
每日不累到筋疲力盡,說什麼都不會停下。
而如此以來所導緻的結果,除了方才的心口痛,就是思考的遲緩與滞後。
在腦子裡轉了好幾圈後他才意識到,恐怕是從前暗衛中的一些人。
無家可歸、無親可投,隻得留在營中過年。
他苦笑着撣了撣衣服,自語道:“真是……怎麼把他們忘了?”
然後,快步向着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