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們好像生怕别人聽不懂那詞兒,不僅流散歌謠,還附帶編了幾段暗含名字和官職的段落專門傳播,内容下流卑劣,讓人不堪卒聽。”
秦川點點頭。
現在,他終于找到了事情的關竅——
這一切,是有人刻意為之!
背後策劃的人,是想毀掉陳家父女的名聲。
讓陳大人威望受損、名譽掃地,從而在仕途上被人诟病,在朝廷上舉步維艱。
“真是陰險歹毒至極!竟沖着無辜的弱女子下手,還妄圖動搖中州的江山社稷!”
秦川捏着欄台的手,泛起一陣青白。
木頭做的欄杆發出吱吱的響聲,仿佛下一瞬就要粉碎四濺開來。
他的聲音冷得如同三尺寒冰,交代山雲道:
“你帶幾個伶俐的人去查,務必把散布流言的幕後黑手給我挖出來!”
随後,像是有意要活躍氣氛似的補了一句,“查出來,你要多少銀子我都給……”
山雲神情嚴肅地接下命令,又以從未有過的堅決回道:
“君子愛财取之有道,為家國盡心之事,我山雲分文不收!”
接着,便出門搜羅人手去了。
秦川望向天上被風吹着翻卷疾走的流雲,心裡說不出是怒是悲。
隻默默重複道:
“韓凜,這一關……我們還能闖過去嗎……”
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秦川對自己、對韓凜,沒有了底氣和把握。
他實在太清楚了。
太清楚在這樣的年月裡,名譽貞節對一個女子來說,意味着什麼?
而陳大人,對中州的未來和天下的興亡,又意味着什麼?
夕陽西下,微涼的空氣在大殿内四處彌漫。
孫著的聲音浸染進一片暗紅裡,教人心有戚戚。
“陛下,第一波流言的出處已經查明,是典藥閣的老闆散出去的。”
對這個結果,韓凜似是并無太大意外,隻略微點了點頭,示意孫著繼續。
“原本,那老闆是想借此機會,擡高自家店鋪的身價。彰顯典藥閣不僅能找來皇家都沒有的藥材,還解了天子的燃眉之急,救了丞相嫡女。”
“可沒想到,經過一圈兜兜轉轉,被人們添油加醋,傳成了一段風流韻事。”
“後來那老闆害怕了,接連跟人澄清,但根本無人把他那些話當真,眼看這把火控制不住,隻得閉了店門,放任外面謠言漫天。”
“當日朕就看他有些機靈過了頭,言辭間頗有投機取巧之嫌,如今果然應驗了。”韓凜面上依舊帶着笑,聲音冷淡又疏離,仿佛遠在山巅。
孫著忙拜了一拜,問道:“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這回,韓凜卻出人意料地遲遲沒有回音,半晌才道:
“那歌謠又是誰傳的?一個藥鋪老闆,可沒這麼大的膽子!”
聽陛下問及歌謠之事,孫著趕忙跪地請罪。
“奴才該死!這個暫時還沒查到!”
“前日剛揪出一批散播謠言的閑散人員,皆說自己是受人指使,且來人十分低調神秘,出手也闊綽,應該是給富貴官宦人家當差的。”
“但因為其遮着臉,又是在深夜找到的他們,所以看不清長相。”
說完這些,孫著連忙補上一句。
“奴才一定加緊調查,早日給您個确切交代!”
韓凜又笑了,這一次他笑得嘲諷而疲倦。
“談何容易啊……這一次,他們是專門沖着陳瑜亭去的,自然做得滴水不漏。中州朝堂裡竟有如此奸詐之人,朕當負失察之罪……”
說完,韓凜就讓他們全都退了出去。
走在最後的孫著,轉身關門時看見,獨自坐在書桌前的韓凜。
隻覺得當年那個,陰郁的五皇子又回來了。
那麼孤獨、那麼寂寞、那麼捉摸不透。
尤其是,聖上并未下令處置典藥閣老闆,讓孫著心裡格外在意。
照理說,給皇家惹來如此天大的麻煩,就是抄了他的家、封了他的店都不為過。
可韓凜這次卻隻是重重舉起、輕輕放下,究竟是何用意?
孫著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知道自己正在越界,正在試圖窺探一些見不得光的隐密。
這不是個好兆頭,随時都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他趕緊擡頭看看天上,又是一夜風起雲湧。
月亮隐去了光輝,徒留一團清冷的薄暈,透露着詭秘與不祥。
第二天一早,整夜未眠的秦川,并沒等來山雲彙報。
卻被淳王府派來的管家,火急火燎請進了車裡。
一路馬不停蹄,趕到了韓冶的住處。
韓冶見到秦川,沒有任何禮數客套,開口就是一句。
“我知道幕後主使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