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院門被推開,屋門也應聲而開。
裡面走出個彎腰駝背的老漢,不等看清外頭就眉開眼笑道:
“花妞回來啦?可凍壞了吧?快,進屋烤烤火!”
“爹!”花向晚一聲清脆又愉快的呼喚,讓嚴飛陽大受感染。
差點兒也要跟着喊起來。
心想要不是她腳踝扭傷,這會子肯定已經撲到老漢身邊,在那件舊毛皮外罩上蹭幾下了。
此番想象,可真把嚴飛陽吓了一大跳!
自己明明認識這姑娘,還不到一個時辰,為何會如此親切熟悉?
好像這麼多年,她一直就住在自己心底。
現在,隻不過是從心裡走了出來,會動、會笑、會打趣、會撒嬌……
“喲,這是怎麼了?”
老漢焦急的聲音湊近了,他不僅看見了嚴飛陽,更看見了女兒無法落地的左腳。
花向晚嘿嘿幹笑了幾聲,避重就輕地說:
“下山時不小心扭傷的,還好這位路過的嚴大哥救了我!爹,就讓他借住在咱們家吧,嚴大哥說了可以幫忙幹活!”
“你這丫頭!”老漢終于走到了女兒面前。
從嚴飛陽手裡接過花向晚,扶她到磨盤邊坐下。
嚴飛陽騰出雙手,趕忙向着老者施禮道:
“花老伯,在下趁冬至節來此散心,不想遇見向晚姑娘遭遇危險,情急之下出手相救,還請不要見怪。”
老漢安頓好了女兒,轉身看着嚴飛陽。
當然,這也是嚴飛陽首次看清楚這位“花老伯”。
他穿着件灰色襖子,上面罩着件很有些年頭的獸皮外罩。
黑色褲子鼓溜溜的,腳上蹬着一雙布鞋。
頭發是那種灰白色,臉上皺紋深的就像地裡的田壟。
腰和背明顯直不起來了,但肩膀依舊十分寬大,給人安定的力量。
可以想見,年輕時絕對是一把做活計的好手,若直起腰恐怕比自己還要高上些。
嚴飛陽的心裡很緊張。
他怕花老伯不同意自己借宿。
更怕花老伯覺得自己輕浮。
可最怕的還是不能再見到花向晚了。
時間,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嚴飛陽甚至感受到了脊背上滑下的汗水。
就在他不再抱有希望,打算放棄的時候,老漢忽然笑了。
那笑聲大得,連檐下作窩的鳥雀都驚飛了。
“後生啊,我可要好好謝謝你,救了我家花妞!”
“她這孩子就會報喜不報憂,有你出手相助,她腳都能扭成這樣,那必然是差點滾下山來,這可是了不得的事兒啊!真的……真的是太謝謝你了!”
花老伯的手搭住了嚴飛陽胳膊,用力地晃動了幾下,顯示出他的激動和後怕。
花向晚在一旁吐了吐舌頭,趕緊問:
“爹,那嚴大哥能住在咱們家嗎?他能幫忙做活的!”
“你這孩子!”花老伯轉頭對着女兒一笑。
搖搖頭道:“你讓救命恩人借宿,就為讓人家幹活的?此等大恩别說借宿,就是好酒好菜招待也是應該的。”
嚴飛陽剛看到老漢搖頭,還以為是沒戲了,沒想到竟峰回路轉,實在意外之喜。
忙擺擺手說:
“您老人家千萬别客氣,我也是聽向晚說您家中艱難,想着能幫上點忙。”
花老伯看這後生為人厚道、說話有禮,身上又結實強壯,定是從京城來的。
不是達官貴人家當差的,就是軍隊中人。
便知道再如何勸說也是無用,索性不再推辭。
隻道:“好啦,好啦,進屋說話吧!大冷天的,哪有在外頭凍着的道理!”
接下來幾天裡,嚴飛陽便一直借住在花家。
每天天剛亮就劈好了柴,挑水生火忙得不亦樂乎。
原本來不及收拾的院子,在他到來後也被打理的井井有條。
農具擱在雜物房裡,灑掃用品歸置到角落。
還沒挂起來的苞米和辣椒,不多時就跟着老老實實地上了牆。
這些活計,花向晚從前是能做的。
隻是每日裡忙進忙出,就已用掉大半時間。
不太重要的事自然就耽擱了。
現在有了嚴飛陽,他力氣大、速度又快。
不消一個時辰,就能忙完花向晚半日才能做完的事情。
是以,她總算能騰出手,幹些力所能及的小活,把屋裡院裡收拾得敞敞亮亮。
可唯獨一件事,是每日嚴飛陽和花向晚齊齊上陣,都還要鼓搗很久,且結果總是不盡人意的——
那就是,讓嚴飛陽炒菜做飯。
一開始,花向晚并不想讓嚴飛陽幫着做飯。
首先,他的樣子一看就是沒摸過鍋鏟的,二來沒有讓客人下廚的道理。
但奈何自己的腳踝,無論是冷敷還是按摩都試過了,恢複效果并不理想。
連時間稍久的站立都無法支撐,就更别提揮動炒勺了。
在嚴飛陽一再堅持下,不好拒絕的花向晚,才決定自己從旁指導加看火,由嚴飛陽來掌勺。
第一次下廚時,他們之間就是這樣的:
“好了,放油吧,注意别放太多。”花向晚指揮着,目不轉睛地看向鍋裡。
“那這些可以嗎?”嚴飛陽問。
花向晚笑說:“太少啦,再放一些!”
“那這樣呢?”嚴飛陽又添了些。
“行了行了,快放菜,都冒黑煙了!”顧不得點評,花向晚趕緊催着。
随着“刺啦”一聲,嚴飛陽将菜悉數倒進鍋裡,頓時整個夥房煙霧彌漫。
“咳咳……快點兒翻一翻,别讓底下的糊了。”
“哦,哦……好!”
十八般兵器都難不住的嚴飛陽,一碰到鍋鏟子可算遇見了平生敵手。
不是一鏟子下去菜葉亂飛,就是把油抄了出來,差點燙傷自己。
“可以了,放鹽吧!也是和油一樣,别放太多!”
花向晚看着他笨拙又努力的樣子,笑容怎麼都掩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