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兩人都起了個大早。

不約而同想牢牢抓緊，這最後時光。

韓凜精神明顯好多了，整個人容光煥發。

如一塊瑩白無暇的美玉。

秦川性子粗，自然沒細思其中緣由，隻以為是休息起到了效果。

而韓凜卻明白，這是因為放下心中大石的緣故。

面前這個傻小子，用他的固執、他的堅持。

讓自己第一次，徹徹底底直面了内心。

把最深切的渴望，宣之于口。

從那一刻起，韓凜才真正感受到安心和踏實——

他終于可以和秦川，站在同一片地方，忍受同樣的孤獨與痛苦了。

這對韓凜來說，從不是折磨，而是種别樣的幸福。

“哎，哎！跟着的人一個都不在了嘿！”

少年從屋外倒水進來，聲音大得令其皺着眉直笑。

“可能上街逛了吧，用得着大驚小怪嗎？”他若無其事地裝着糊塗。

“沒想到，你也有當光杆天子的一天，還真有意思！”

秦川樂着走到韓凜身後，十分自然地為他梳起了頭。

這是青綠齋後，養成的新習慣。

少年喜歡愛人的頭發。

茂密得似乎能纏住心事。

韓凜也喜歡秦川幫自己梳頭。

指尖穿過發絲的觸感，猶如愛人翻閱自己的心。

等兩人收拾好，他在書案前畫起了畫。

少年則在前面空地處，比比劃劃。

算是給許久不鍛煉的身體，恢複恢複元氣。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

隻覺陽光愈加好了，鋪了一室的暖。

韓凜擡頭看看秦川，整個人包裹在一圈暖茸茸的毛邊裡。

臉上映着光。

是那樣豐神俊朗、相貌堂堂。

低下頭又在紙上刷刷點點幾筆，剛準備收工喊對方來看。

就聽見院門被推開的聲音，是孫著他們回來了。

幾人大包小包拎着不少東西。

說笑聲雖小，卻總有些話傳到屋裡。

擱下筆韓凜對秦川說：“咱們出去看看吧！”

兩人同時踏出屋門。

承福手裡提着兩隻宰好的雞。

承安拎着些時令瓜果，承喜手裡則是一兜紅薯。

秦川驚喜地迎上去，在幾人中間瘋狂亂轉。

邊轉邊說：“這下今天的飯可有着落喽！大家一起熱熱鬧鬧多好！”

孫著笑着回應少年，接着便帶領徒弟們忙了起來。

秦川走至韓凜身邊，小聲在耳邊說了句“謝謝”。

說完，立即加入收拾午飯的大軍。

韓凜笑了——

這傻小子還真了解自己！

一看東西就明白，是自己讓人備的。

也不知道，該說他聰明還是笨。

說笨吧？

他又周到又體貼，總能用自己的真誠感染周圍所有人。

學識謀略亦是出衆，武藝兵法在年輕這代裡，更是無人能出其右。

可若說聰明吧？

看着對面那副樂不可支，不停轉圈圈的樣子，還真是讓人誇不出口。

韓凜走到院子中間，招呼孫著坐在凳上，一塊兒看他們忙活。

孫著謝過恩，方小心坐了。

這個瞬間，他從韓凜身上看到了五皇子年幼的樣子。

沒過多會兒，一切安排停當。

畢竟人手多、幹得快。

等秦川把紅薯挨個放到竈裡時，承安也把兩隻包好荷葉、裹好泥巴的雞埋了進去。

秦川起身撣撣手，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哎呀，這下可算行了！一會兒就能吃了！”

說着，走回韓凜身邊。

“你剛才畫了什麼？我還沒來得及看呢，咱們進去看看吧！”

“好。”韓凜起身，跟少年回了屋子。

留孫著和三個徒弟在院裡盯着。

秦川率先一步邁進房門，不等停穩就小跑着來到書案前。

隻見案上放着一張畫，畫上之人正是自己。

他開心地拿起畫，翻來覆去看。

邊看邊發出啧啧贊歎：“畫得真好看！這是秋日燈會那天，你做給我的那身衣服！”

“喲，你倒是眼尖！說說看，這畫兒怎麼好看了？”

韓凜抱着肩膀站在一旁，存心逗他。

“這個這個，人好看……畫自然就好看啦……再加上你這妙筆生花的，當然就最最好看啦……”

秦川有些詞窮，但還是找着能讓對方舒心的話講。

“這嘴嘛倒是挺甜的，可點評一點兒也不專業。”韓凜被他哄笑了。

“我本就不擅長這些，雖然小時候學過，但都忘得差不多了。”

秦川走到其身後，環住他的腰。

“不過隻要是你畫的，我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