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傳來的力道打斷了北原幸的思考,伏特加在越來越冷凝的氣氛下推了推慢悠悠的北原幸,随着大門打開,裡面的情景也顯露出來。
“小朋友,早上好。”貝爾摩德手持酒杯,笑容明媚,她對着北原幸舉杯,猩紅的酒液順着柔軟的唇瓣滑入喉間,
左後方是一位并不年輕的中年男人。有着屬于老年人的白色頭發,左眼帶着黑色的眼罩,鼻子下面是一撇小胡子,他的肚子微微凸起,看着像是最普通不過的老人家。
北原幸的視線落在對方露出的右眼上——類似蛇類陰冷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一眼就能看透的僞裝。”
北原幸從來沒有什麼說話委婉的人設,在他面前一切好似都變成了理所當然,沒有人能在直面他的時候作出不被戳破的僞裝。
“這位先生,僞裝已經成為你人生中的一部分,甚至你不敢用正面目示人。”他神色淡漠,語氣懶懶,他輕輕地抖了抖腳,試圖驅散鞋底卡着的碎石頭。
“屬于上位者與天才标配的控制欲,就無需贅述了。你是個急性子,但是又膽小又謹慎,長期的身居高位讓你又自負又多疑。”
“你簡直像我樓下那摳搜的小老頭,買把青菜都要懷疑這是昨天摘的還是前天摘的,丢了一日元都要擔心有沒有小偷光顧!”
“這就是你和老人家打招呼的方式?”朗姆捏碎了酒杯,橙黃的酒液順着肌膚落在地上,發出啪嗒的聲響,滲人的壓迫感在倉庫中蔓延開來。
北原幸嗤笑一聲,“不,這是黑手黨幹部才有的待遇,琴酒先生和貝爾摩德女士都體驗過。”
“的确。”貝爾摩德發出一聲輕笑,像是音色柔美的長笛,緩慢而自然的流淌進耳裡。
——小朋友膽子真大。
伏特加驚詫,“我沒有。”
北原幸用不贊同的目光看向伏特加,淡淡道:“我想你應該不想知道理由。”
——畢竟實話會傷到一位老實黑手黨的自尊。
……老實人伏特加僵硬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好的。”
“年輕人,坐下聊,你可以稱呼我為朗姆。”朗姆淡淡道。
“不錯的建議。”北原幸挑眉,聲音不急不緩卻無端的給人一種沉重的壓迫感,他脫掉身上寬大的黑色風衣,随手甩在沙發上。
骨節分明的手指不緊不慢地解下黑色襯衫的袖扣,動作嚴謹地把袖口折了上去,露出白皙的小臂。
貝爾摩德挑眉,“這個動作,你看上去想打架?”
北原幸嗤笑,“我有預感之後會有用處。不過,即使我想打架也沒有這個能力。”
畢竟他隻是體質40的普通人,他可能連老人家朗姆都打不過!
“現在,讓我們來聊一聊。雖然我覺得按我和朗姆先生的年齡差距,我們之間進行一次愉悅談話的可能性比較小,畢竟您可能對便利店的打工經驗沒什麼興趣。”
朗姆笑了笑,“我們可以聊一聊北君感興趣的,比如長谷君。”
北原幸沒回答,他也知道朗姆并不需要回答,環顧四周在确定沒有咖啡之後,他給自己到了一杯酒。
暗紅的液體在高腳杯裡流轉,北原幸湊上去聞了聞,淺淺嘗了一口,便興緻缺缺的放下。
——不喜歡這個味道。
“長谷光已經加入組織。”朗姆眯起眼,顯然重新掌握在手中的話語權,很好滿足了他旺盛的控制欲。
他身體微微前傾,饒有興緻的欣賞北原幸的表情,瞳孔放大,唇緊緊抿在一起,笑意卻不達眼底,目光冷的駭人。
“那他的膽子可真大。”北原幸聲音發寒。
很好,計劃的确出了問題。
不然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公安和FBI的保護下,披着小毯子,坐在警車上,手裡捧着熱乎乎的咖啡,和小光商量明天去哪裡玩。
——那家夥果然私自改計劃了。昨天安室透收起合同的畫面在眼前浮現,他瞞着北原幸和公安之間達成了某一種協議。
是為了他?
朗姆:“長谷君希望組織能保護他的兄長,代号成員波本會負責你的安全。”
的确是為了他。一時間北原幸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保護還是監控?”
“這兩個詞放在一起并不沖突,”朗姆頓了頓,繼續道:“長谷君為了您煞費苦心。”
“讓我猜猜他做了什麼。”北原幸倏然起身,肅正表情,“先從他曾經做過的事情猜起,他控制了組織的系統?你們威脅他?哦,應該是你們用他的性命威脅他,但是你們發現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對他而言花店裡的一束鮮花都比他的命重要。”
黑發黑眸的青年發出一聲又短又輕的冷笑,皮鞋落在水泥地面上的聲音變得清脆而響亮,他在倉庫裡來回踱步。
“後來,你們選擇用我的性命威脅他。這讓他成為了失控的野獸,他從你們身上咬下了一口血淋淋的肉!不,我還活着就表示他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
“他把你們組織所有的秘密都甩到自大的boss面前,把組織和我的性命放在天平上,而你們不得不接受這個交易,因為他有能力在死去之後依舊把秘密公諸于衆。”
“他的條件是我絕對的平安……”
“他的每一步簡直是在鋼絲上行走,而下方是萬丈懸崖,竟然隻是為了保護我這個可笑的理由……”
北原幸垂着腦袋,神色難辨。
一時間倉庫落針可聞,凝滞的空氣像是黏膩的沼澤,從腳踝開始順着血液爬上喘息的嘴唇蒙上不甘的眼睛。
朗姆的呼吸加重,胸廓劇烈起伏,鼻孔擴張,他很憤怒,非常憤怒,顯然造成這種憤怒的罪魁禍首是長谷光。
琴酒冷嗤一聲,叼着煙,保持沉默。
伏特加的冷汗已經暈濕整個後背,卻依舊表情古怪的看了一眼北原幸。
這就是屬于雙胞胎的瘋狂兄弟情?
“分毫不差,”貝爾摩德面色古怪,“他簡直是個瘋子。”
北原幸深吸一口氣,冷冷道:“他在哪裡,讓他給我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