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沈明月的話,小孩更加警惕,抱緊桌腿一臉防備:“我娘說了,出門在外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話音未落,隻聽“咕噜”的聲音響起,小孩的臉瞬間通紅。
沈明月笑意更濃:“老闆,來三碗馄饨。”
“哎,來了——”
馄饨攤離鬧劇發生的位置隻有幾步開外,因此老闆圍觀了整個過程,此刻見小孩仍一臉謹慎,笑眯眯道:“這是小老兒直接端上來的,要是有問題我脫不了幹系,小公子放心吃吧。”
小孩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肚子餓占了上風。雖然小孩餓狠了,吃得也快,但吃相倒是沒有絲毫不雅,湯也不見灑到桌上。
口中含着馄饨,小孩含糊不清問道:“剛剛周圍的人都不信我,姐姐怎麼确定那倆人就算拐子的?”
他吃得開心,不合身的衣服卻礙事得很,長長的袖子時不時蹭過碗沿,眼看着便要浸進碗裡。
沈明月伸手将他的袖口挽起,露出裡面潔白的中衣,細布的對襟短衫下是上好的絲綢料子,夏天穿着隻覺得清涼透氣。
沈明月指指他的中衣,笑道:“這樣上等的絲綢料子根本不是尋常人家能買得起的,有些人家砸鍋賣鐵也不見得能買一身,何況那兩人的口音與你講話根本不一樣,隻是大家都被那女子編造的凄慘遭遇诓騙了,才沒有發現這些破綻。”
“姐姐真厲害。”小孩臉上的崇拜的神情毫不掩飾。
花滿樓也微笑着誇贊:“沈掌櫃真厲害。”
若說小孩的誇贊讓沈明月的虛榮心有些膨脹,花滿樓的誇贊卻讓沈明月有些羞窘,明明他不帶調侃隻是陳述事實一般平靜,沈明月卻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一聲,沈明月又往小孩的碗裡舀了幾個馄饨,借此來掩飾不自在。
随着馄饨一個個下肚,小孩的提防心也漸漸松懈,心情也放松了不少,話也多了起來。絮絮叨叨說自己是保定人,難得趕上書院放假,父母大老遠帶着自己來臨安玩的,恰巧今天是乞巧節,自己看河燈看入迷,出神跟别人跑了。說着說着,小孩的臉上懊惱再也擋不住,低下頭滿臉沮喪。
見小孩沉默,沈明月安慰他道:“放心,一會兒你爹娘會來找你的。”
“真的嗎?”小孩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不信你問他。”沈明月指指一旁的花滿樓。
感受到小孩期待熱烈的目光,花滿樓放下茶杯,點點頭:“真的。”
十步開外的茶館是花家的産業,剛剛沈明月帶着小孩來馄饨鋪子的時候,花滿樓将那兩個拐子交給了茶館的掌櫃,托他帶去報官,并找尋小孩的父母。眼下一炷香已過,估摸着差不多該找到往這兒趕了。
小孩放下心來,想起剛剛花滿樓制裁壞人的身手,問道:“你是話本子裡的俠客嗎?我能不能學武功啊?你能收我為徒嗎?爹爹成天催我讀書将來參加考試中個狀元,可我覺得相比較讀書我更喜歡練武。”
小孩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見沈明月二人好說話的樣子也不怕生,話多而密,連口氣都不帶換地繼續開口:“我跟侍衛哥哥學過幾招,也算有點基礎。我練練也能像你一樣把扇子舞得飛起嗎?我爹也有扇子,但他除了敲我腦袋沒見他敲過别人手腕。”
恢複元氣的小孩充滿了活力,也不好好坐着,嘴裡叽叽喳喳說着話,腳下猛地跳到凳子上展示着學來的招數。
“嘿哈!”
一個勾拳踢腿,成功帶倒凳子,小孩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股墩兒。
揉着發痛的屁股,拍拍身上的塵土,小孩也不惱,繞到花滿樓的身邊繼續叽叽喳喳:“我剛剛那招怎麼樣,你同意收我為徒了嗎?”
花滿樓失笑:“還是聽你爹娘的,先好好讀書比較好。”
小孩不滿地嘟起嘴:“一個兩個都勸我好好讀書,狀元要真那麼好考豈不是人人都是狀元……”
話還沒說完,一個帶着些劫後餘生的慶幸的聲音響起:“尋歡——”
小孩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對年輕夫妻擁在懷裡,感受着熟悉的懷抱和娘親撫摸頭頂時溫柔的愛意,那些強壓着的恐慌也浮起來,帶着哽咽喊道:“娘——”
年輕的丈夫溫文儒雅,拱手對花滿樓二人行禮:“感謝公子小姐的幫助,若是尋歡落到歹人的手裡,我真是不敢想會發生什麼。”
年輕夫人聽見丈夫的話也是一臉後怕。
丈夫慶幸地看了一眼小孩,将腰間的荷包解下遞給花滿樓:“出門在外沒有帶太多銀兩,煩請二位留個地址,待我回保定後,定派人帶重金向二位道謝!”
花滿樓擺擺手,婉拒了對方的酬謝:“不過舉手之勞,閣下不必在意。”
二人推辭一會兒,見實在拗不過花滿樓,年輕丈夫鄭重道:“在下李行之,家住保定李園,若二位來這邊做客,定奉為上賓。尋歡,快來同你的救命恩人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