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沈明月撐傘走出去不過二裡地,雨又大了起來。
這種說變就變的天氣實在讓人無語,此刻便是有傘也不太管用,風刮着雨斜斜地潑進傘裡,沈明月感覺到自己的裙擺越發沉重。
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看着不見小的雨勢和前面不遠處熟悉的小樓,沈明月認命地歎口氣,直接拐了進去。
借着房檐遮蔽着大雨,沈明月狼狽地甩着傘上和身上的水看着幹淨整潔的正廳猶豫着要不要進去時,一個穿着短打的小厮便捧着茶盞走來笑道:“姑娘先喝些姜湯驅驅寒吧。”
沈明月接過姜湯一飲而盡,姜的辛辣同糖的甘甜混合,伴着恰好的溫度一并滑進肚子,讓她整個人都舒服起來。道謝後沈明月贊道:“不愧是花滿樓的小樓,我這落湯雞也能撈出來晾晾。”
聽到她的誇贊,小厮臉上的自豪怎麼也掩飾不住:“那當然,半炷香前公子就說有人要登門,讓我備好姜湯呢。”
“陸小鳳說最相信的就是花公子的耳朵,現在看來果然名不虛傳。”将茶盞還給小厮,沈明月揚聲道。
“隻是我也不曾預料到,來的人竟然是沈掌櫃。”花滿樓從屏風後緩步走出,笑着對門口猶豫的人道,“剛剛差人去取了一套女子的衣裙,沈掌櫃不介意的話可以先進來等等。準備的東西不足,還請沈掌櫃見諒。”
“隻是我這鞋上還沾着泥,裙子也滴着水,有些不忍心踏進如此幹淨的前廳。”沈明月解釋。
花滿樓微笑道:“修建屋檐便是用來避雨的,平整土地便是用來走路的,前廳打掃得幹淨也隻是為了給客人一個舒适的環境罷了。沈掌櫃不必介懷,便當作上次那頓飯的回謝吧,這麼說來,還是在下占了便宜。”
花滿樓如此邀請,沈明月也不好再拒絕,便在拖着滴水的裙擺走進前廳,走到花滿樓的身邊。
“我能參觀一下嗎?”換好衣服後,沈明月打量着小樓的裝潢,輕聲道。
“當然可以。”
鵝黃的衣裙随着沈明月的步伐輕輕擺動,腰間的流蘇不見冗餘,搭配起來更顯靈動嬌俏。沈明月很少穿這樣活潑的顔色。她本身年紀就小,明月樓開張最初有些客人便仗着年長看輕她,總是不把她放在眼裡。她為了開店經商時鎮得住場,常常便穿一些暗沉的顔色,顯得成熟穩重。後來明月樓步入正軌,沈明月為了幹活方便,幹脆就是灰色的短打一身,利落又耐髒。
但人人都有愛美之心,明月樓的掌櫃也到底隻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此時穿上嶄新的衣裙,沈明月的心情同腳步一樣輕快。
其實剛踏進門的時候,沈明月便對這棟小樓充滿好奇。讓司空摘星誇贊不已的小樓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永遠敞着大門的小樓有什麼特别之處嗎?
其實沒有,沒有任何特别之處。這棟小樓既不能體現出江南首富的财力,也不能展示武林中人的神秘。它甚至絲毫不起眼,若不是那扇一直敞開的大門,這棟小樓便隐在周邊的樓宇中,一眼望去,一點也不會引起注意。
但偏偏就是這樣的樸素,透着一股熨帖的安心。門口放置的雨傘,門内備好的姜湯,這棟小樓處處提供着便利,恰也正是因為樸素,才不論來人身份高低,貧窮富有,都能坦然地踏進去尋求幫助。
或許還有一些特别的。沈明月心想,明明這滿樓的繁花是最特别的地方啊,即使大雨沖刷那些花兒也沒有低下頭,如同花滿樓這個人一樣,淡然的外表下骨子裡也藏着驕傲。
大多數花都接受着雨水的洗禮,但也有一些躲在屋檐下,周邊幹燥得很。其中還有一株尤為特别,粗壯的根莖上隻有幾片可憐兮兮的小花,花盆中還鋪着一層沙,看起來像受了些什麼虐待一樣。
這花比起周邊的燦爛,可以稱得上是醜陋,但鬼使神差的,沈明月朝這盆花走去。
察覺到沈明月的腳步,花滿樓微笑道:“那盆花是大哥從西域帶回來的,他走南闖北經商,見到什麼特别的花便會給我帶回來。隻是不知道這花到底,在這小樓呆了幾年,也是今年才開花,還隻有幾朵,顯得有些可憐。”
聽着花滿樓的解釋,沈明月伸手去撫摸這盆花,怔怔地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