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李氏最讨厭的人,無疑就是大房的小趙氏了。
不就有個小兒子在鎮上讀書嗎?季家寶連童子試還沒考過呢,她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每天裝出一副溫柔善良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勾人。
李氏撇撇嘴,不屑地扯着嗓子道:“我的好大嫂,說髒話的可不止我一個,咋隻曉得說我?你怎麼不說你的娃是地上的屎戳子,我的娃是天上的文曲星?”
“這……弟妹是該怪我,是我的錯。我不是想着我們是一家人嘛,要顧及着點顔面。”小趙氏紅了眼眶,委屈地說道。
季澤忍不住心裡感歎,他大伯娘段位有些高啊,不知道他娘能不能應付得來。
這邊,李氏瞪大眼一看,喲,不得了,還要哭起來了,搞得好像她對她做了啥十惡不赦的壞事兒一樣。
李氏氣得一把撸起袖子上前,昂着頭,對着小趙氏那張柔柔弱弱的臉就叭叭叭地噴口水,“你的意思是我丢咱老季家臉了?大家來評評理啊,咱村裡人最要緊的就是那啥?純樸!縣太爺當年來我們村視察可不就是這麼說的?”
“我就是純樸的典範,你一個村裡娘們兒,幹啥做什麼縣城裡的太太,夫人們的姿态?學得好就算了,還學個四不像,做給誰看呢!”
“你們說說,丢人的是誰?”最後一句,李氏叉着腰,擲地有聲。
季澤看的目瞪口呆,他娘這戰力……好強。
小趙氏别過頭,她委屈但她不說。
“……”
李氏瞧她這樣,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難受的緊。
旁邊一個上了年紀的婆子看不下去,站出來幫小趙氏說話,“梅子啊别用你那些歪理欺負孩他大伯娘了,她也是好心,畢竟她家孩子以後是要考秀才的,這當娘的啊就需要有點讀書人家的氣度不是?”
衆人皆知,李氏是一點虧都不能吃的,眼見她還想繼續罵人,另一個看戲的婦女連忙道:“都少說兩句,季大根家的快讓神婆給你家狗娃子看看,不能這樣幹站着是吧。”
李氏愣了愣,一拍大腿,“哎喲,瞧我這記性!”兒子醒來就讓她忘記正事了。
她立馬換上一副笑臉,拉着季澤到已經面露不悅的趙翠花面前,連連賠罪道:“趙神婆真是對不住啊,那個,你幫忙瞧瞧,我這娃究竟是咋回事。昨晚他醒來藥也沒喝,不到一刻鐘就暈過去了,今天早上出去上個茅廁,又暈倒在地上。”
“我和當家的還發現狗娃子在睡夢中一會兒笑一會兒哭,不知道是不是老一輩說的,被什麼妖魔鬼怪附身了?”
說到“妖魔鬼怪”四個字時,李氏不敢太大聲,眼珠子四處轉了轉才說出口。
李氏說完,衆人紛紛緊張起來,将目光鎖定在趙翠花身上。
趙翠花心裡得意,隻是面上緊繃着臉,眼神犀利地看向季澤。
面前的小娃和别的同齡娃不同,他安安靜靜的站着,什麼話也不說,就淡淡的和她對視,眼神清澈幹淨,又透着點不屬于他年紀的冷靜。
趙翠花被這小童盯久了,突然渾身上下都泛起冷意。
該不會真是……
她不敢再深想,勉強故作鎮定地闆起臉,目光兇狠地打量眼前的小童。
殊不知趙翠花在打量季澤的時候,季澤也在打量她。
這位神婆梳着婦人發髻,穿着的道袍也不怎麼合身,看起來不倫不類的,可能是為了讓人覺得她高深莫測,法力無邊,故意在臉上撲了層厚厚的面粉,白得吓人。
“唉。”片刻後,趙翠花搖頭歎息一聲。
“難啊。”她轉頭表情為難地對李氏道:“要救他很難。”
李氏聽神婆這麼一說,立刻眼冒淚花,就差和趙翠花跪下了,“都怪我,怪我這個喪門星!趙神婆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子,沒有他我也活不下去了!要多少錢都行,隻要能救我家狗娃子!”
“娘,你别哭,狗哥哥好好的呢。”小草兒聽不懂大人們在說什麼,她小手緊緊地捏着麻布衣服的一角,眼睛紅紅地安慰道。
季澤心裡咯噔一聲,有些心慌,他沒想到李氏能為他做到這個地步,拳拳愛子之心,溢于言表。
母愛十重恩。
季澤前世沒有母親,從未體會過心房被這般柔軟的母愛包裹着的心情。
他原本是想看清楚神婆的把戲,然後揭穿她就完事的,但是見她像耍猴一樣戲耍他娘,他眼神不自覺就冷了下來。
“是啊,神婆你就幫幫狗娃子吧,他也是可憐人。”周圍的人不忍心,因為季家二房的倒黴事太多,再這樣倒黴下去他們家就要成絕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