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晞喜滋滋接過,顫動着清亮的雙眸,當着衆人之面,接過酒盞,一飲而盡。
“咳咳!爺,這酒……”
桌邊衆人面面相觑,正有些不明所以,隻聽哐啷一聲,空杯落地,方才還雙目清明的宋晞頂着兩靥酡紅、雙目潋滟,趔趄着朝身後倒去。
“小心!”
姬珣雙瞳一縮,箭步上前攙住她雙肩。
“可還好?”
姬珣目色一凜,正要朝浮雲生幾人發難,懷中人倏地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咕哝,趁他愣神之際,飛快轉過身,雙手環住他脖頸,頭埋進頸窩,柔軟與他嚴絲合縫。
姬珣渾身一僵。
理智上清醒此舉是為轉移他人注意力,情感上全然不由自主,眼裡心裡為她占據,落在她頸後的目光倏而暗沉,環在腰上的手下意識用力,心上掠過一瞬從不曾有過的“陰暗”心思——想将人藏起來,想讓此般模樣的阿晞隻他一人可見……
“嗯?”
覺察出他身形的僵硬,宋晞輕蹭了蹭頸窩,徐徐仰起頭。
餘光裡映入桌邊幾人各自側目的情形,宋晞兩眼下彎,仿佛一時忘卻體統與風化,旁若無人抱着他,嬌聲軟語道:“爺,方才在綢緞莊,你多要一匹織金錦作甚?可是要給她送去?”
她?
姬珣垂目望向水色潋滟的一寸橫波,眸間浮出半真半假的不滿,落在她腰上的手越發用力,以周圍幾人堪堪能聽清的音量道:“一匹織錦而已,鬧什麼?”
“可奴家不喜金色,隻喜翠色!”
宋晞倏地推開他,揪着不知何時掏出的絲帕,仿佛滿臉委屈:“爺為何隻買金色,不買翠色!”
不喜金色,隻喜翠色?
面前兩人仍在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後方站定在暗處的疾風幾人視線相觸,已然明白了宋晞此舉用意。
——酒裡摻了金絲蘭,翠色瓶子的雎鸠草是解藥!
“莫要胡鬧!讓掌櫃的看笑話!”
姬珣目光忽閃,下一瞬,雙手環抱胸前,倏地點穿了浮雲生之名。
浮雲生眼神一暗,卻也不好再明晃晃盯着看,讪笑兩人,同另兩名壯漢一般,微偏過三分。
宋晞兩人眼神交彙,狡黠自眼底一閃即逝。
“好了!回去就給你買翠色織錦,可好?”
趁他三人轉頭的功夫,疾風幾人借暗影為遮,或偏頭、或回首,取出雎鸠草服下,而後才近前,朝姬珣兩人輕一颔首,示意已妥當。
餘光裡接住疾風發出的信号,宋晞朝眼前人嫣然一笑。
“此話當真?”
“自然!君子一言……”
有了君子之諾,兩人很快“和好”如初。
“内子失禮,浮掌櫃切莫怪罪。”
浮雲生轉過身,垂目瞧見兩人十指相扣,仿佛對男變女、女變男、男男女女之事早已習以為常,不以為意道:“無妨,小娘子沒生氣才好。”
“吃多了酒總是如此。酒量不行,偏還貪杯。”
姬珣錯步擋住他看向宋晞的視線,又轉頭朝疾風幾人道:“還不過來?莫要讓浮掌櫃久等!”
“是!”
吃過進階酒,兩名壯漢退至牆邊,在牆上南三東五擺弄一番,找準地方,往下重重一按。
隻聽隆隆聲響起,石門朝兩端裂開一條縫。潮濕伴着澎湃熱浪、山呼海嘯迎面而來。
依稀窺見門裡的熱鬧與宏大,幾人神情一怔。
“那是?”
“諸位,前頭離不得人,在下先行一步!諸位且自便!”
浮雲生正傾身作别,大敞的石門口,宋晞幾人雙目圓睜,許久沒能說出話。
——三階原來并非往上去的最高階,而是去往地下的最底階。
外頭看來氣勢恢宏的浮雲樓,那座金碧輝煌的樓宇,原來隻是門廊一角,後方依傍着的整座山,才是浮雲樓本身。
但借浮雲遮望眼……原來如此!
宋晞一行邁過石門,舉目四顧。
半座山體被挖空,層層下陷的大理石階上而今人頭攢動、衣香鬓影。
諸位貴人歡呼注目之處——
幾人順着衆人的視線垂目望去。
場地正中是個由栅欄圍起,形同檻阱的深坑。底部凹凸不平,塵土紛揚,看似……
鬥獸場?
勾着姬珣的手下意識一曲,宋晞仰起頭,面露不解道:“鬥雞走狗不夠,梁王每日來此,是為看野獸相争?”
“好!”
“啪啪啪——”
不等姬珣應聲,堂下賓客看見什麼,倏地伸長了脖頸,拍桌鼓掌,一片鬧騰。
一陣惹人心燥的鼓聲後,檻阱左右的門被推開。
一左一右兩名飼人用鐵鍊牽着什麼,于衆人的歡呼聲裡大步走向檻阱中央。
“那是?!”
看清鐵鍊後頭之物,宋晞雙瞳驟縮,拉着姬珣的手陡然用力。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