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宋晞心一抽,握着姬珣的手猛然用力,滿臉不敢置信道:“泉酩與學中衆人相識歲久,她們怎麼能、如何能……”
喉頭倏地一哽,分明前因後果,宋晞仰頭看向姬珣,顫動着雙眼,許久說不出話。
淮南王多智多謀,看懂他兩人在對付假赤龍幫中扮演的角色,又如何會看不分明泉醴的“背叛”?
泉醴不似姬珣,自小在桃源村長大,家中幾人,軟肋為何,淮南王早已一清二楚。
——威脅姬珣太難,拿捏泉醴于他易如反掌。
“泉酩她……”
夕陽西下,窗外夕照婆娑。
不知過了許久,宋晞于叽叽喳喳的倦鳥聲中尋回自己的聲音,盯着泛紅的雙眼,轉頭朝火影道:“現下如何?”
火影倏地錯開目光,低垂着頭,神色黯然道:“不容樂觀。症狀比那十名去過東海的女子還要嚴重。屬下動身時,泉姑娘已有些人事不省。”
宋晞倏地站起身,着急道:“帶我去花朝!”
“雲姑娘不可!”
“阿晞!”
姬珣一把拉住她,搖頭道:“不論誰人布局,目的就是為引你我前去。倘若你我安然無恙出現在她們面前,豈非正應了那有心之人散播的流言?”
“那又如何?”
落在暗裡的雙眸不見星點光亮,宋晞低垂着頭,仿佛努力壓制着什麼,肩頭倏而不受控得發顫。
“他們不同你我!”
以為心緒如常,話說出口,才知嗓子早已啞得不像話。
她仰頭看着姬珣,聲音發顫道:“莫說百姓,哪怕你、我、高門大族、皇親貴戚……誰人阻他路,誰人便如蝼蟻……我若不去,泉酩隻是開端……”
她似倏而有些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夕,語速越快,神情越是慌張。
“你先前說,他們的遭遇皆非我之過,可分明、分明有第二種選擇!我本可以改變這一切……”
“為何是她?不過是被我拉着說了幾句話而已,她何錯之有?雲追、泉酩……她們何錯之有?”
“泉酊已經不在,倘若泉酩也出了事……小泉将軍信仗你我,怎麼能讓他……”
“阿晞!”
顧不得火影在旁,姬珣伸手擁她入懷,眉間凝着不自知的心疼,柔聲道:“讓火影去山下尋解藥,我二人同去花朝!”
“不可……”
“叩叩!”
“世子爺?”
不等宋晞開口,一陣略顯急促的敲門聲後,伯鸾先生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知州岑謙大人來訪,說有要事要同世子爺相商!”
“岑謙?”姬珣看向宋晞,一邊松開手,一邊提聲道,“先生,岑大人可有說所為何事?”
“說是為學中女子時疫之事。”
“時疫?!”
視線交錯,姬珣幾人面色一凜。
“快快有請!”
*
“世子爺、火副使!”
“岑大人不必多禮!”
一炷香後。
宋晞坐在窗邊。
姬珣起身攙起躬身作揖的岑謙,單刀直入道:“方才聽伯鸾先生說,大人今次前來是為花朝時疫之事?”
“是!”岑謙看在窗邊的宋晞,正色道,“在下逾矩,私以為,雲姑娘去或不去,花朝中事怕都不能善了。”
姬珣眉尖微挑,斂袂落座窗邊同時,擺手朝他道:“岑大人何出此言?”
岑謙垂下目光,神态不卑不亢、彬彬有禮:“世子爺久居南州,或許不曾聽聞,實際今次并非我青州城第一次發時疫。”
姬珣提起茶壺的手微微一頓:“岑大人是說,前朝時?”
“世子爺誤會!”
岑謙連忙擺手,想起什麼,喟然長歎道:“說來實在慚愧,下官任青州知州多年,眼睜睜見百姓流離吃苦,卻隻得袖手旁觀。”
“多年?”姬珣神情一怔,上下打量着岑謙,徐徐道,“岑大人言外之意,莫不是青州百姓年年都受時疫之苦?”
“正是如此。”岑謙正色,傾身作揖道,“不瞞世子爺,時疫是我青州城的常客,一年數次不在話下。”
“一年數次?”姬珣面色愈沉,“既如此,為何不曾上報朝廷?”
再不濟尋求他南甯侯府幫忙也是理所應當。
“是因為……”
岑謙面色微沉,搖着頭道:“不是下官不願,實在也無上報的必要。”
“岑大人何出此言?”見他欲言又止,姬珣眼裡掠過一絲不耐,擱下茶盞道,“岑大人既已上山來,此處沒有外人,有什麼話,大人但說無妨。”
“因為淮南王。”
“淮南王?”姬珣眯起雙眼,卻不應話。
岑謙重重颔首,一臉視死如歸的坦然,沉聲道:“隻因淮南王從來身先士卒,施醫問藥設鋪施粥不在話下,每次疫病流傳,不必上報朝廷便能被控制住,是以,”岑謙下意識瞟他一眼,雙目忽閃道,“今次之前,除卻淮南王越來越得民心,一年多次的時疫本不曾釀出過什麼大的禍端。”
“越來越得人心?”
言下之意……姬珣動作一頓。
眼前這位岑大人,似乎并不是他先前以為的好好先生、“眼盲心瞎”。
——他看在眼裡之事,遠多過于外人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