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曆山大看着親媽和親妹妹抱頭痛哭,心想女人就是麻煩,動不動就給你哭一場。大男人才不會動不動就掉眼淚呢!眼眶濕潤了一定不是他的問題!
母女倆語言不通,奧爾加不會中文,而娜塔莎的英文超級爛,但一點也不妨礙母女倆一見面便紅了眼圈。奧爾加緊緊抱住女兒,一聲聲喊着“娜塔莎”、“娜塔莎”。
媽媽。
媽媽。
也不知道怎麼了,眼眶全是水,嘩嘩的往外流。
真沒出息。
真高興。
真傷心。
是媽媽呀,是生她的媽媽,是一直愛着她、想念她的媽媽。
最擔心的情況沒有出現,現在是最好的情況,媽媽愛她,她也愛媽媽。
媽媽香香的,有很好聞的氣味;還有很好聽的嗓音,即使哭着,也很好聽。
喊她的名字,娜塔莎,娜塔莎。
娜塔莎是娜塔莉亞的昵稱,再精簡一點,叫“小娜Nat”。陌生的名字,是她的本名。
今天……才終于感覺到自己是娜塔莎了。
*
母女倆眼睛都是又紅又腫,怪好笑的。
管家遞上包在棉紗毛巾裡的冰袋給太太和小姐,奧爾加姿态優雅,示意女兒學着她的樣子捂着眼皮。
亞曆山大在車上便跟母親說過妹妹在中國的生活,她被扔到很偏僻的城市(在亞曆山大看來,除了北京上海全都是“農村”),進了福利院,很快被收養,健康女孩很容易被收養;養父母不能生育,因此對她這個養女還算不錯,妹妹并沒有受折磨,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妹妹因為當時太小(1歲多不到2歲),說不清楚父母的名字,因此被當成被父母遺棄的孩子。
奧爾加非常憤恨。
當年的事情亞曆山大不知道具體内情,奧爾加也不知道,隻知道孩子實際是被人偷走了。好好一個孩子怎麼會丢呢?隻有尼古拉斯知道一點,但具體如何,他始終不肯說。這也是為什麼當母親的認為孩子已經死了,做父親的卻一直心懷希望,堅持尋找。
隻是當時中國還很落後,人口又多,一個孩子被有心人偷走,很難找回來。
奧爾加說着當年的事情,亞曆山大翻譯成中文。
她記得那天的幾乎所有細節,早上,她的小女兒剛被叫醒,睡眼惺忪,嬌軟的童音喊着“mama”。她親吻寶貝女兒的小臉,逗得小寶貝咯咯直笑。啊,多麼美好的早晨!
原本他們是可以把小寶貝放在紐約家裡,有管家和保姆照顧她,根本不會有什麼問題。他們都可以把生病的兒子放在醫院裡,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為什麼不能把小寶貝留在家裡呢?還不是因為她舍不得baby girl,因此做出了令她後悔不已的決定——
這是多麼的痛苦!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如此殘忍,對一個1歲多的孩子下手!她憤怒又絕望,又十分自責:如果不是她堅持要帶上小寶貝,那麼就不會發生悲劇了……
“這麼說,我很可能是因為……是因為祖父?”娜塔莎很快抓住重點,“媽媽之前沒有去過中國,肯定不會在中國有什麼仇人。爸爸的生意也不在中國,隻有祖父當年在中國很可能跟誰結仇了才會報複他……的後代。”
亞曆山大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父親說這件事情他會解決,沒有人能這麼傷害他和他的孩子而不付出代價。”
真是的!
“我相信爸爸一定能做到。”
哼!小人!既然父母當年是去中國贈送文物,那麼接待規模應該還是有的,對方再怎麼也不可能殺了尼古拉斯,她隻是一個很小的孩子,是最好下手的。所以小人隻敢做這種偷偷摸摸的壞事,連殺了她都不敢。
不,還是别殺她了。
奧爾加輕撫額角。
“母親,”亞曆山大輕聲說:“又頭疼了?”
她放下手,皺着眉頭,勉強微笑,“不,我好多了。”
娜塔莎從母親的動作猜測出來她大概患有偏頭疼之類的疾病,怪難受的。人的身體很奇妙,焦慮和自責會導緻頭疼,長年累月便成為頑固的偏頭疼,可能無法治愈。
人的心理也很奇怪,心理狀态會影響到身體狀态。奧爾加深深自責,這是她對自己孩子深沉的愛造成的沉重的負擔,她責備自己,在精神上與□□上都造成了損傷。
“媽媽。”她站起來,走到沙發後面,輕輕按摩奧爾加的太陽穴部位。
奧爾加又驚訝又激動,“娜塔莎!”
我的baby girl!
*
媽媽來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中午,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在一起共進午餐。
娜塔莎留意父母相處的情形,似乎……并沒有什麼不同,他倆見面便來了一個貼面親吻,奧爾加稱丈夫“darling”,尼古拉斯稱妻子是“babe”。
很好,看起來夫妻感情還是不錯的,至少表面上看着很不錯。她當然希望父母感情很好了,誰高興自己的父母相敬如“冰”乃至更糟糕呢?
而且她現在回家了,父母之間的關系應該會更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