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苦大仇深，那才是我。”

陳予凝想象了一下自己面目猙獰的樣貌。

“那我也不怕，有你笑起來那一下就夠了。”

兩人沉默片刻，微微的晚風将陳予凝身上羅曼蒂克紫色香氣吹進他的眼眸，周圍的草木頃刻靜止，聚集在一起揉成印象派油畫的虛幻缥缈。

“你别老這樣盯着……”

話音未落，他果斷地低頭吻了下去，遠處海岸線的燈塔悄然升起，一束遠光照亮整片海面。

四十八

與陳雪漣許久未通話視頻，一見到鏡頭端熟悉的一張臉，陳予凝按耐不住的欣喜和隐隐的心酸。

陳雪漣分享着自己的所見所聞，陳予凝一邊看着□□空間上傳的每一張旅行照片，一邊幻想着國外的風景。短短幾年時間，陳雪漣不僅在事業方面有聲有色，在愛情方面也相當的豐盈且穩定，她自述金發男友推着她的輪椅陪她走過了許多國家，他們去了法國、意大利、德國、葡萄牙、挪威，下一步正計劃挑戰去一趟北極，争取在年老之前環遊一趟世界。陳予凝也給她說了自己開啟新戀情的過程，這一次她不需要遮遮掩掩，越往後說着越覺得自己深陷其中，之前竟渾然不覺。

“真替你開心，進展地這麼快，那你們有進一步打算沒有？”

陳予凝關于這類問題一直是能回避就回避，想要閉口不談的，她深知自己這個年齡在現代社會雖說不算太大，但在舊社會已經屬于無人願娶的大齡剩女了，畢竟在中國人傳統觀念裡，在女方年齡這類問題上還是趨于比較保守的。戀愛之前一直沒想過自己還能遇上心動的人，也做好這輩子就空守花店孤獨終老的準備，感情的問題就像一道謎題，什麼時候遇上什麼人能解開那都是個未知數，等到真的運氣好天降答案，也就又誤打誤撞成了那個當局者迷的角色。

感情穩定後其實也想過成家的問題，按陳雪漣的話講，對方确實是個挺靠譜的優質選項，工作、學曆、幹淨的家庭背景，善良有愛心的美好品質，五官端正的長相，健康無病的身體，确實所有組合在一起無可挑剔，放到哪個征婚網站上都必須是一搶而空的香饽饽。隻是陳予凝從未想過走到那一步，關系進展的突變會讓本就難以适應人際的她不安，她有時候覺得自己挺有意思，以前自己在感情方面猴急的生怕晚了一步就隻能每年鵲橋相會，恨不得生撲在别人身上必須求得“他也愛我”的肯定回答才肯罷休，主動出擊，死纏爛打，這類戲碼沒少給她的過去抹黑，現在終于遇到個稍微不錯的正常男性，自己卻扭扭捏捏，難免給人有裝腔作勢的嫌疑，擰巴的隻想扇自己嘴巴子。

陳雪漣卻說這隻是成長的一個過程而已，畢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古話也不全無道理，自我保護未必不是好事，但還是要相信自己的感覺，跟着判斷走。外國一貫崇尚的開放自由的精神追求更滲透進本就随性灑脫的陳雪漣血液當中，她對于婚姻的态度和陳予凝有着天壤之别，陳予凝雖然十分向往且支持自由戀愛，但她仍然沒有擺脫中國古代四喜四悲作為人生向導必經之路的教誨，“洞房花燭夜”這件事在她這裡有着深厚的重量，像一項必須完成的人生使命般時常鞭策着同時禁锢着她，讓她望而生畏。

她确實很佩服陳雪漣人生地不熟就能和一個外國人走向閃婚的教堂，但光是看她真誠歡笑的臉龐全家人也沒敢打破公主的童話，而自己唯唯諾諾總是顧忌的太多，像陳雪漣說的要真命天子降臨也得被這銅牆鐵壁的戒備心拒之門外。

難道要栽過兩次跟頭的她再勇敢一回嗎？陳予凝沮喪地想着。可是當初肆無忌憚逐愛的自己也并沒有錯啊！自己争取回來的愛難道就不算真愛了嗎？她隻是運氣比較差沒有争取正确，沒有成功而已，可抛開倫理，那些頭破血流的愛難道就不應該被值得歌頌嗎？

其實非要走到談婚論嫁這步，陳予凝也願意挺身而出的，她有時候表現得窩囊，實際根本就不是會輕易退縮的人。她也多次聽溫醫生提及父母一直很想他快點有個小家，可是因為學醫時間更長以及多次考博讀博的原因，加上他本人更希望先立業再成家，所以沒能早早了卻父母心願。

在他的表述裡他從來不覺得成婚是件需要着急的事情，他更期待等待正緣出現的過程，他的心思更多放在事業上，具備一定經濟基礎後再考慮别的，當然長久與貓貓狗狗們打交道，讓他覺得時光飛逝根本就是件毫不起眼的事，小手術幾個小時就能完成，遇到難度高的大手術動則從早持續都晚。陳予凝在診所見識過幾次這樣的情形，手術過程非常艱難可人心惶惶的無人在意那點時間，她被溫醫生這種專注細緻的職業習慣深深迷住，從這些小細節中讓她猜測這位伴侶應該會不失為一位好爸爸，至少是值得依賴和托付的選擇。

挂掉視頻想到這些，她竟覺得害臊起來，渾身微微發燙的如果少女回春一般，在床上翻來覆去構想着，唉！還不知對方是什麼态度呢，與人家的婚事八字還沒一撇，自己竟在這裡偷樂起來，未免有點過家家的孩子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