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屋子貓狗的生活費啊醫藥費啊安家費啊營養費啊這些，前前後後加起來成本需要13萬6，那3萬6我和我老公再想想辦法，剩下那10萬就需要……”

陳予凝聽到這個數目有點詫異，眼尖的女人一眼就看穿了陳予凝的心思，她熟練地從那疊紙裡抽出一支筆，開始給陳予凝算着這筆賬目，每一種費用被清晰可觀列在紙上，這串數目如頭上突如其來的小雨淅淅瀝瀝胡亂落在頭上。女人繼續強烈進攻，她拿出一張張照片，給陳予凝細數着每一隻動物背後的辛酸故事，它們的傷勢，以及性格、生活習慣，這些生動的說辭還有感人的故事一下便觸及陳予凝柔軟的善意，她總是這樣，習慣為每一條殘缺的生命默哀着。

拿起女人給的銀行卡賬戶号碼，陳予凝在回家的路上内心還在不住地掙紮，她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今天還沒有喂野貓，一拍腦袋又折了回去。

四十六

這兩天也一直收到女人的來信，她翻來覆去徹夜難眠，透着窗外的一點點微光在黑暗中看見了床頭櫃上與小小熊的合影，她下定決心。從櫃員機出來，她着急地給女人發了幾條信息确認收款到賬，結果等了十來分鐘一直未得到回複，她便覺得有點蹊跷，平時給女人發信息都是立馬回複的速度，生怕錯過一秒鐘的，今天怎麼過了這麼久仍然沒有動靜。

她換了個地方，坐在陰涼的花壇處，又給女人發了幾條信息過去，半個小時過去仍然杳無音信。陳予凝預感到事情有些偏差，她趕緊給女人打了通電話過去，結果提示的卻是空号，她感覺頭頂上的天黑壓壓地馬上就要坍塌壓碎自己，求生似的就往家裡跑。

她雙手顫抖着打開電腦，點開之前女人給自己聯系的賬号發現已經全部被注銷，之前真實存在過的信息人間蒸發一般，她又順着流浪貓狗救助論壇仔細查看每一個帖子和評論，祈禱着能發現一丁點蛛絲馬迹，結果差點以為顆粒無收的情況下，在第45頁的某篇帖子裡發現了相關信息。這個帖子人氣并不高，上面發表的是一個受害者被騙錢的真實全過程經曆，發帖人同為多年公益愛好者，同樣是被陌生網友找上門，以救助流浪貓狗為由騙取了高昂金額後查無此人，報警無果至今錢款仍未追回，奉勸大家行善擦亮雙眼，謹防受騙。

陳予凝眼前搖搖晃晃，字與字之間諜影重重，她迅速聯系上這個發帖人求證，結果此發帖人的遭遇與陳予凝一模一樣，甚至還有之前發出來的身份證，也被警方告知全是虛假信息，賬戶也是個境外空頭根本無從追蹤，隻能自己認栽，遇人不淑，錢打水漂。此篇帖子底下還有零星幾條評論提醒大家，這類騙子都不是真實救助貓狗，而是故意偷搶貓狗，再人為地傷害動物制造傷勢把它們關起來一個你找不到的地方，然後拍照編故事尋找目标，博取他人同情達到騙錢的目的。手段實則殘忍卑劣，陳予凝自責地像喝下十萬公斤毒藥，在漫長等待撕裂的過程中，死又死不掉，活又活不了。

電腦“嘣”地一聲彈窗警告，瞬間黑屏，陳予凝目視前方看向無底深淵，差一點迷失在黑暗的吞噬中，才意識到那是電腦屏幕反射自己的臉。

四十七

溫醫生這幾天見陳予凝很不對勁，話越來越少，手上的活越幹越多，人越來越勤快，本就清瘦的身軀更顯單薄無力的骨感。

因為擔心的緣故還勸陳予凝休息兩天，一起到更大的海域散心，見陳予凝沒什麼太大興趣，他隻好把診所歇業一天，就寸步不離陪在她身邊，生怕她出點什麼亂子。

“我不值得你為我這麼做。”

溫醫生見她主動開口，很是開心，邊想方設法讓她多說一些。

“為你做什麼？”

“診所不開門。”

“你看醫院有不開門的時候嗎？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有病人要等着你救命。”

溫醫生滿是笑意看着她，很是欣賞地端詳着。

“你笑什麼，你這是對你職業的不尊重，不負責。”

“好好好，我不笑。沒你說的這麼嚴重吧，我全年除了除夕夜提前到七點半打烊，大年初一延遲到下午三點開門，就隻是今天額外請個假，破例了一下。”

陳予凝帶着木工圍裙，轉身就要走，溫醫生輕輕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