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予凝第一次感覺到給别人的承諾原來是如此有分量的沉重。

她裹着受傷的小貓跑了附近所有的寵物醫院，要麼已經打烊要麼是太晚主刀休息不接受手術了，她滿頭大汗站在路邊焦急地搜索遠處的寵物醫院，她無法預想此刻隻有自己能是這萍水相逢中小生命的救世主，她想兜回中心打車，沒想到在路上發現了一家燈牌挂在三樓處極不顯眼的寵物醫院，眼前最後的落網之魚，陳予凝扶着樓梯快步往上跑。

陳予凝終于找着樓道指示牌找到這家寵物醫院，雖見店内亮堂但可惜玻璃門已上鎖，上面用小狗告示牌搖搖欲墜挂着“本店打烊”四個大字，她不肯放棄最後一絲希望頻繁敲打玻璃門詢問情況，店内馬上接二連三傳出大小惡犬的吠叫聲。一個護士馬上來到門前搖手示意本店已打烊，陳予凝将懷裡的小貓舉起，懇求護士能救救這可憐的小東西，護士看了一眼無奈地推開小小一條門縫，對她說：“它看着傷着有點重，太小了估計熬不過麻醉……”，說完就想把門合上，陳予凝用手抵住，朝裡面大聲說道：“救救它，多少錢都可以，我答應了一個孩子，你們醫生在不在，我付三倍的價格！”。

“不是錢的問題……這貓太小了……”

護士非常肯定地回答，這時裡屋傳來一個男人聲音：“小黃，外面怎麼回事？”。

護士回頭應了幾聲：“有人抱了隻受傷的奶貓。”。

“進來我看看什麼情況。”

護士有點不太情願地打開玻璃門，“醫生讓你抱進去看看”，陳予凝嘴裡連連道謝感激。

醫生從最裡邊的小房間聞聲而來，邊套上工作服邊帶上口罩，走到陳予凝面前，他愣了一下。陳予凝将小貓按着指引輕輕放到觀察台上，将包裹用的開衫小心掀開，與醫生對視，她也愣了一下。

“這麼巧。”

“原來你是寵物醫生啊……”

“準确說我是獸醫。”

兩人相視一笑，雖說眼前這個男人隻光顧過花店兩次，但讓陳予凝小有印象。

“實在太感謝了，這麼晚周邊全跑了一圈，也就找到您這願意接這隻小貓的。”

男人邊查看小貓傷勢，邊說：“這是你養的小貓”？

“不是，是我經常喂得一群流浪貓其中一隻，今天碰巧看到它在路邊受傷了。”

男人吩咐護士着手準備醫療，要立即給小貓手術。

“你還挺有愛心。确實傷的比較重得馬上手術才行，但沒法給你保證救活，有的小貓抵抗力免疫力跟不上，可能麻藥都抗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

“它是頑強的野貓，它會挺住的，你一定要救它。”

陳予凝下定決心似的。

“我肯定會盡力的，交給我吧。”

見護士将小貓轉移進手術室，紅燈亮起，銀色大門緊閉，她獨自守在觀察室坐立難安，将染紅沾灰的沙色開衫仔細疊好，緊緊攥在手裡。她前方擺着幾排獸醫學科專業書籍，一擡頭便能看到各類獲獎證書，以及醫師資格證上“溫淩鈞”搶眼的大名。

四十一

陳予凝在花店悉心照顧這隻大難不死的小貓，這幾天晚上守到午夜才肯回家，第二天大清早又趕來店裡。手術完拆去的傷口還需要勤快消毒清理，這隻小貓帶着伊麗莎白圈很不習慣，總想要轉身舔毛擡腳撓癢，她隻能輕聲細語地哄着陪着，笨手笨腳用小木梳給這身烏黑發亮的毛發捋順，生怕弄疼這位病患。這小貓也通靈性似的，水汪汪大眼睛經常從陳予凝身上挪不開，行動不便隻能目光緊緊跟随，換藥上藥特别配合實在痛的時候小小喵嗚一聲，很能忍耐絕不鬧騰。她天天盼着小貓刀口恢複地再快一些，也盼着自己承諾過的那位小男孩某天能尋到店裡，看到被救起的小黑貓，給予這位沒有食言的大人極大的肯定。

男人推開花店大門，驚動了門沿上一排愛看熱鬧的胖麻雀。

陳予凝沒有等來小男孩，卻等來了另一位男人，意外之中又有點小小的心安。

“溫醫生，那天晚上幸好碰見你，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給你錢又死活不收。要麼你什麼時候需要花了，随時和我說。”

她将剛剛泡好的一杯玫瑰花熱茶端到男人面前，香氣四溢，整個花店的花香更包裹上一層溫度。

“舉手之勞，就當是救助。我們做這行的，常遇到這種，好多小貓小狗直接被人扔到我們店門口，大多還都是身上有病的，确實挺為難的，但又不忍心見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