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铮說,“你試卷上涉及到這個公式的題全錯了。”
林會芳和許飛傑看向兩人,許飛傑問,“你怎麼知道她試卷哪裡錯了?”
陳分頭低垂,許飛傑問出她想問的。
董铮說,“數學老師沒時間,這次月考試卷有一半是我改的。”
考慮到陳分的基礎,董铮這一次的講解明顯要細緻很多,講解完了以後還問一句,“你聽懂了沒?”
陳分說聽懂了,其實還有些模糊,可她不好意思說沒太明白。
董铮拿過她桌面上的課本,圈出幾道課後習題,“這幾題是同類型的,你現在做。”
陳分一下子比正式考試還緊張,轉身拿出草稿紙開始演算。十二月的天,額頭上竟然冒出一層汗。林會芳早已經做完,轉頭看陳分停筆遲疑的樣子,問,“你做完了沒?”
陳分小聲嗫嚅,“沒,沒做完,我晚上回去再做吧。”她想晚上回去獨自琢磨。
董铮早等得不耐煩,微微起身扯過陳分的稿紙,一眼看出她還沒掌握知識點,心中暗暗嫌棄,怎麼還是這麼笨。他到底年輕,心中所想不免帶到臉上幾分,聲音也有些不耐煩,“轉過來,我再講一遍。”
陳分心中不情願,她不在乎這個類型的題目做不做得對,反正一點都不影響她去讀中專。可她不懂得拒絕人,董铮命令的語氣讓她更加不敢拒絕,隻得轉身聽董铮講第二遍。
董铮第二遍講得更細,講完又總結道,“你之所以還掌握不了,是因為初一初二的基礎沒有打好,現在還來得及,你重新去背初一數學公式。”
陳分不出聲,又轉回自己桌前重新做題,這一次終于做出來了。
自那以後,林會芳請教問題,董铮會踢陳分的凳腳,一踢,陳分就轉身跟着一起聽。
漸漸與三人熟悉起來。陳分與以前的同桌許玲也算熟悉,可兩人算不上親密,可與林會芳,漸漸發展為可以一起去廁所的關系。
林會芳從來沒問過陳分為什麼每天中午帶飯來學校,也沒問過她家庭情況。與林會芳的相處,讓陳分感覺輕松,她想,我也有一個朋友了呢。
林會芳一心想考一中,她問陳分目标是不是也是一中。陳分脫口而出說不是。林會芳問,“那是二中?你現在的成績考二中應該沒問題。”
陳分沉默,她覺得林會芳是她的朋友,她想告訴朋友自己的打算,可又怕說出來會讓朋友瞧不起,最後還是說,“不知道呢,下學期再說吧。”
期末考試結束後的班會,陳分再一次受到李雪的表揚,這一次她進步五名,去到班級第十名。李雪還表揚了董铮,說他幫助同學學習進步。
陳志文和孫靜在過小年那天回到春旺鎮。陳分感覺到兩人之間不像九月回來那次那麼親密,主要是孫靜不太搭理陳志文。
大哥家又添一女,對陳志文是一個沖擊。或許是出于補償心理,也或許是為了發洩,又或許他期待着有女人能懷上他的小孩,總之他這幾個月又與鄰街一個女人勾搭上。孫靜因此與他大吵大鬧幾次,此事以鄰街女人沒懷孕,陳志文發誓再也不出軌而結束。
年三十還是去陳志勇家吃年夜飯。堂屋放着暖爐,幾個月的小嬰孩粉粉嫩嫩,陳志勇一直抱着她,就連在廚房做飯的李淑琴,也不時走出來逗逗她。他們都非常喜歡她。
到上桌吃年夜飯,小嬰孩不哭不鬧睜眼看着衆人,李淑琴一手抱她,一手夾菜,笑容滿面。陳分一直以為自己從小到大的被忽視是因為自己是女孩,可看小妹妹得到這樣的關注和寵愛,她陷入沉思,是否自己小時候也得到過這樣的關注,隻是長大就變了。還是說根本無關于男女性别,陳志勇和李淑琴對她的忽視,僅僅隻是針對她?
她雖然外表木納,也習慣忽視自己的感受,可想到這一點,心髒緊縮,感覺就要透不過氣來。父母不喜歡她,是因為自己不好吧,不值得被愛吧。
提到愛,她打了一個冷顫,看看桌上的幾個大人,她心頭刺痛,這痛順着血管蔓延到腦袋,蔓延到四肢,她極力掩飾這痛苦,在衆人歡笑聲中,她隻能沉默,開口說一個字,她都怕會忍不住流淚。
這晚,在連綿不斷熱鬧的鞭炮聲中,陳分做了一套數學卷子。卷子被眼淚打濕,手腳冰涼,整個人埋進被子,眼淚無聲的流。
第二天去走親戚,她眼睛紅腫。陳志文問她眼睛怎麼了,陳分說眼睛癢,自己撓的。
孫靜用不高不低但兩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你這樣,老家親戚還以為我們怎麼你了。”
“那要不我今天不去走親戚了?”陳分說。
陳志文皺眉,“那不是更讓親戚說三道四?”
陳分不出聲了。她到浴室又用冷水敷眼睛,沒有暖氣的春旺鎮,刺骨的冷水敷在雙眼上,清醒而刺痛。
果真,自有觀察仔細而八卦的親戚看到陳分的眼睛,問她,“你這眼睛怎麼了?哭腫的?”
“不是的。”陳分說。
“那怎麼弄的?”
“眼睛癢,我自己揉的。”
親戚用一種你不用說謊,我早就知道真相的眼神看陳分。
陳分無法再辯解,隻能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