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情把胳膊支在腿上,用手撐着臉側,她歪頭看着趙玉樓,神情淡然,看不出什麼表情。
趙玉樓等了一會兒,見人還沒什麼反應,問道,“累了嗎?”
“我餓了。”
蘇情突然想吃馄饨,他們兜兜轉轉又轉了許久,中途還恰巧趕上了一次打鐵花,兩人流連許久,終于在一個巷子口找到了一家小攤,位置不算偏僻,這個點來吃飯的人絡繹不絕。
“我去買個東西,你先吃。”
蘇情瞧人還沒坐下就要走的架勢,疑惑問道,“什麼東西這麼着急?”
趙玉樓沒說,隻道讓她等等。
蘇情無所謂聳肩,“去吧,留我孤身一人在這兒,被欺負了也沒人管。”
“我甯願相信我被欺負。”趙玉樓笑着說。
蘇情快吃一半了趙玉樓才回來,她沒來得及細看,先轉身讓老闆下第二碗馄饨,回過頭來才發現風塵仆仆的人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淺綠色的長匣子,放到她碗旁邊,說拆拆看。
蘇情怔愣稍許,“給我的?”見趙玉樓點頭,她擱下湯勺,拿起匣子瞧了瞧,慢慢打開。
裡面的物什裹在一層帕子上,蘇情手一頓,拈起白色的帕子放在眼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不是給你的那條嗎?你可真會借花獻佛。”
“還是你的東西最與它相配。”趙玉樓說。
匣中一枚銀簪靜靜躺在那裡,簪身纖細泛着幽幽冷光,發簪頭部鑲嵌四片白色玉石,雕刻成花瓣樣式,中心一顆淺綠色的玉石,周圍包裹一圈淡金色流紋,墜着兩條銀色流蘇,流蘇最底端是形似柳葉一般的小巧銀片,還有兩枚一樣顔色的綠色玉石,晶瑩剔透。
蘇情看得入神,輕輕執起一端對着滿是煙火的夜空。清風吹過,流蘇搖晃,清脆的聲音與她額前的流蘇相映成趣,交織成一曲仙瑤。
“來啦!”正巧此時老闆端着一碗馄饨過來,瞥見這景,放下碗一拍手,他大喜道,“小郎君識貨呀,這枚簪子太美了,不似俗物,與姑娘極是相配!”
趙玉樓拌了拌熱氣騰騰的馄饨,一手摘下面具,他對着老闆客氣笑道,“謝謝。”
老闆被這一笑晃了神,他由衷贊道,“兩位真是郎才女貌,一對佳人啊。”又歎了幾句後便急匆匆被客人招呼走了。
被誇的兩人默契相視,又在視線觸及後很快移開,沒人接起這茬。
漫天煙火如同白晝,此起彼伏的隆隆聲應和着胸口的起伏,竟震得趙玉樓有些暈乎,他此刻無比清晰地感受到對面女子的一舉一動,每一個動作都讓他情緒波動。
怎會如此,不過才見了幾面,竟叫他想從此沉溺于此。
蘇情收了長匣,看趙玉樓低頭一遍遍舀起湯又倒下,顯然心思不在這上面。她摩挲着指尖錦帕,用眼神細細勾勒趙玉樓的眉眼。
許久未見,這幅模樣還是那麼好看。
突然,她眯了眯眼,神情變得嚴肅,“你很熱嗎?”
趙玉樓回神,擡頭對上蘇情的眼神,鋪捉到一抹不怎麼痛快的神色後,他意識到了什麼,擡起未執湯勺的手探向額角。
不知是不是戴了面具的緣故,自己出了層薄汗,恐怕用來遮傷的藥膏已經褪得差不多了。
按了按傷處,一陣蟄痛襲來,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可下一刻說的話并沒有因此多了其他負面情緒,“家事而已,讓你見笑了。”說着就要拿袖子擦,卻被蘇情一口制止。
“你知不知你現在這個樣子,有多讓我憐愛?”蘇情一臉玩味地對他笑,有些惡劣。
雖然知道蘇情很不正經,但今晚見多了她的仙姿,這一下屬實沒反應過來。“我這打到底是因為幫你挨的,蘇姑娘該負責的。”
蘇情點頭稱是,“該負責的。”
趙玉樓看她起身走向店老闆說了兩句什麼,後者連忙點頭,随即打開腳邊木桶,拿起桶裡漂浮的木勺舀起清水,蘇情借勢将手裡那枚帕子拉開,任老闆将水倒了上去,稍微揉搓後道謝歸來。
趙玉樓的眼睛像是長在了她身上,片刻都離不開,碗中的馄饨是一口沒動。
蘇情坐在他身邊,将帕子折了折,輕輕點按在他臉側,溫柔無比。
那兩巴掌趙子矜是使足了勁的,況且他也練過武,不然也不可能把人扇在地上,甚至打出了血。
汗漬和着藥膏,不太均勻地遍布在青腫之上,有些地方還泛着紅。
蘇情不自覺皺起了眉,“你們家老頭打的?”
趙玉樓垂下目光,任蘇情為他擦拭傷處。“是我兄長,父親他不知道。不過要不是兄長,我估計現在還待在刑部大牢呢。”
蘇情沒再說話,繼續為他擦傷,為他上藥。
晚風拂過,吹散了藥香,久久萦繞在鼻息之間。
“叫我阿情。”
趙玉樓眉睫一顫,“什麼?”
“玉樓,叫我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