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交接，看懂了老人家眼底的猶豫與躲避，趙玉樓也印證了心裡的猜想。

然而他隻是笑笑，早就想到的可能，實際上鋪在他面前的時候也是能接受的。

拍了拍趙修恒的腦袋，“别想了，練武去吧，二哥幫你去看看柳姑娘漂不漂亮。”

對于柳仙兒的不請自來趙玉樓一路上有過許多猜測，萬花閣的相遇可謂是巧合，此次假借相邀之名而來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不然怎能延續這“巧合”。

而這重要之事很可能直接指向他們都交好的人——江行。

難道是江行回來了？為什麼他不來見他，反而讓柳仙兒出面，莫非真遇到了棘手的事？

滿腦子的疑惑與猜測快要淹沒了趙玉樓，讓他不得不加快了腳步，直把莫伯甩開幾步遠，後者小跑才能跟上。

擡步越過厚重的朱紅色大門，映入眼簾的便是柳仙兒的馬車，裝飾精美，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四散開來，饒是此刻正站在高階上的趙玉樓都能聞到，清淡香甜，正是馬車主人房中用到的梨香。

來到馬車前，趙玉樓語調輕柔，“多日不見，柳姑娘安好？”

白皙的玉手掀開簾子，傳來柳仙兒巧笑，“勞公子牽挂，一切都好。”

說話間，人已經扶着旁邊女孩的手出來了——是那日給他引路，稱柳仙兒為姐姐的女孩。一雙杏眼靈氣十足，是十七歲少女獨有的俏麗與活潑。

而柳仙兒依舊是黑發如瀑，眼角綴着的紫花，在日光下栩栩如生，更顯妖豔。一記面紗将女子真容隐藏起來，令人無限遐想，她從女孩懷中接過琵琶——這是不成文的規矩，樂伎上門奏樂時，必須手執樂器，而像琴、筝這些較大的樂器一般主人家會備。

不管這樂伎多有名氣，從古至今，無一例外。

殷紅的指尖虛虛搭在細弦上，便是一道美麗的風景，值得令人駐足細賞。遠遠看到這風景的人，包括還在門口的莫伯與家丁，在女子的眼波流轉中分了神，媚骨天成，便是如此。

“上回你走得匆忙，可讓我傷心了好一陣兒呢。”

“姑娘這話若是傳到家父耳中，怕是以後就見不到在下了。”趙玉樓半開玩笑的說。

“早就聽聞趙将軍家教極嚴，聽你這樣說，才知傳言不假。”

十幾年了，趙桉都沒管過自己，又談何家教呢。趙玉樓一笑了之，“既是我邀你來奏曲，具體曲目，還是坐下來說比較合适。”随即側身，道了聲請。

此時戳在門口的莫伯聽到這話還是有些錯愕的——真要把人往府裡帶啊！？

他趕忙攔住路過眼前的趙玉樓，很是為難地左看右看，直到他家二公子安慰般地拍了拍他的手，看起來胸有成竹半點不帶怕的，莫伯這才放下了僵着的手臂，任由柳仙兒和那小姑娘對他低頭施禮，跟着趙玉樓揚長而去。

“這兒雖然偏了些，倒也清閑。”

古銅色的琵琶安穩地躺在柳仙兒懷裡，随着它的主人四處打量着這個園子，時不時地因為纖指的撩撥泛出斷斷續續的清音，在這春風拂動竹葉沙沙聲中顯得悠遠綿長，别有一番韻味。

“是啊，偏些好，我喜歡清靜。”趙玉樓不緊不慢地一邊在石桌旁沏着茶，一邊應和柳仙兒。

良久，待茶香四溢，盛入玉杯中，轉悠了許久的柳仙兒才落座。将琵琶遞給身邊的女孩，捧起面前的茶水輕嗅，“烏龍茶？”

“是，嘗嘗。”

依言用杯蓋推了推茶沫，淺嘗一口，隻覺唇齒留香，回味甘甜。

“你這手藝可以開家茶館了。”

聞言趙玉樓竟然有些感動，難為他練了這麼久，泡壞了那麼多茶葉，茶藝練得爐火純青，結果全給趙修恒當水喝了，趙桉人都見不着。某種意義上，柳仙兒是第一個“識貨”的人。

“你不會就整天呆在這院子裡泡茶玩兒吧？”柳仙兒輕輕擱下茶杯，撐着腦袋欣賞那雙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擺弄白玉器具，頗為優雅。

還真是，不過話不能這麼說。

“泡好一壺茶，要講究火候、手法、時辰，一樣都馬虎不得，這種蘊含學問的東西，怎麼能說是玩兒呢？”

柳仙兒一翻白眼——說這麼多，不就是泡了大半個月的茶嗎？看他這行雲流水的動作，還是不由得感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擱誰也很難想象你打打殺殺的樣子。”

趙玉樓挑眉，“姑娘竟還有閑心打趣趙某，可見江兄現在應當平安無事，說不定早就逍遙快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