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為随便一個男人給你遞橄榄枝就是對你有意,蘇棠、”她看着她,“你知不知道其實你......”
鮑柔突然耐人尋味的收住話,換了口風。
“知不知其實你真的......很蠢。”
鮑柔存心看戲,說完這話一反常态的擺擺手走了,留下一臉疑惑的蘇棠。
黑暗中走遠的身影不忘給她放狠話。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心為你好,沈逸清這人,你别陷進去,對你不好。”
蘇棠沉默着,突然想起今晚牌桌上陸嶼的話來。
又一個幸運女神。
那麼,上一個是誰呢,她又排第多少個。
*
蘇棠回到寝室的時候米朵居然還沒睡。
京大的研究生宿舍條件好,兩人房,女寝的矛盾在這裡被緩和不少,就算她很晚回來,也不用擔心吵到其他人。
米朵有些八卦。
“提下樓那領帶和西裝,哪來的?”
蘇棠沒打算隐瞞,大大方方坦白。
“就陸總的一個朋友。”
但她沒老實吐幹淨,隻撿關鍵的說。
“那天去醫院看你,路上淋了雨碰巧遇見,捎了我一路,看我冷借我的。”
米朵若有所思,神色漸漸有些複雜,從床上探出半個頭。
“‘陸總的一個朋友’?”
她丫丫學語,表情暧昧。
蘇棠懂她什麼意思,笑起來,目光坦蕩極了。
“你别多想,真的就普通朋友。”
說來說去有些好笑,仔細算算,兩人真的隻是見過幾次面的關系,自己的心思卻漸漸飄的有點遠。
鮑柔的話不好聽,但是卻木頭似的敲了下她。
沈逸清這人,确實随便怎麼看,自己都該小心些,畢竟,女人對他們那種圈子而言,說到底不過是快消品抑或一件漂亮衣服。
今日穿了脫下,明日就不一定記得起。
米朵看着眼前人,淡妝在她身上總是很适宜,氣質很軟很溫柔,糯得像團兔子,看起來又沒脾氣,别人一看就想往懷裡摟那種。
她突然懷疑起之前陸嶼主動給自己介紹其他兼職的動機來。
沉思一陣,笑道。
“這男人愛借衣服給女人,就像女人愛借書給男人,明明沒有什麼關系,但感情又在一來二去中悄然建立了。”她繼續盯着蘇棠,模樣認真嚴肅:“你别着了别人道最後還不知道,林睿是個前車之鑒啊。”
她提醒她。
正說着,蘇棠兜裡的手機震了一下。
沈逸清發了條消息過來,問她明天有沒有空,并沒有說有什麼事。
明明兩人還沒有分開多久,蘇棠偏離的心已經慢慢回歸了主位。
她拿起手機,心裡已經沒有什麼悸動。
——【有什麼事嗎?】
沈逸清在開車,等着消息卻突然彈出來這麼一條。
冷冰冰的,滿是疏離感,仿佛兩人今晚的親昵是場夢。
蘇棠發了消息就等着他回複,站着沒動,米朵好奇的探頭過來。
“誰啊?大半夜的,男的女的?”
蘇棠笑。
“男的。”
米朵直覺不對勁。
“大半夜發消息的異性,不是現在的男朋友,就是以後的男朋友。”
她窮追不舍。
“誰啊?剛才說的‘普通朋友’?”
蘇棠無奈,義正言辭的糾正。
“真的是普通朋友。”
回完消息,手指又點開緊挨着的一個紅點,是寄賣行老闆發來的提醒,心中琢磨了一陣卡裡的錢,除去學費和生活費,還有很大的距離。
她咬咬唇,擡眼問米朵。
“你手裡還有沒有其他兼職資源,我最近有點差錢。”
剛說完,掌心的手機就一震。
——【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
*
第二天。
蘇棠跟着師姐許述忘,坐着城際班車搖搖晃晃一上午才來到郊區有名的城中村。
密密矮矮的磚瓦房連成一片,這些年京北飛速發展,卻獨獨遺棄了這個角落。
兩人在幾米寬的小巷竄走一陣後,才進了一個稍微寬闊點的地面。
院子裡還算幹淨,打掃得整整齊齊,半邊水泥壩堆着不少收來的廢品,一輛破舊的人力小三輪停在旁邊,連把手附近的鋼架都已經變形,别說後面拉貨的框早就鐵鏽一片,看不出三輪原來的顔色。
隻一眼,蘇棠就知道了這個即将拍攝的家庭大概經濟情況。
男孩穿着高中校服,走出來時表情拘謹羞澀,後面緊跟着他老漢。
說是老漢,但是更像是爺爺,兩人的年紀相差很大。
許述忘拉過蘇棠先給兩人介紹。
“這是要拍你們的導演,蘇棠老師。”
蘇棠先伸出手和老人相握,盡量使自己的語氣不引起對方反感。
“不用叫老師,叫我蘇棠就好,怎麼順口怎麼叫,不要和我客氣。”
老人禮貌又局促的笑了笑,在身上擦了兩下黑黢黢的雙手才猶猶豫豫的遞過來。
拍人物紀實,她第一步就是要想辦法融入對方的生活,别讓别人排斥,一個讓大家都放下身段的稱呼往往是最重要的第一步。
男生叫譚茂,是拾荒老人撿回來的孩子,高考失利,今年複讀,是蘇棠這次畢設作品的其中一個主人公,她打算拍一個高四生的生活日常。
今天隻是第一次見面,并不是拍攝的開始,兩人把蘇棠迎進屋裡,矮小的平方擠滿了各種生活用品,幾十平的空間一覽無餘。
吃飯、睡覺、生活區域并不分得很開,僅有的一張一米多寬的小木桌堆滿書籍擺放在牆角,簡單擺一張塑料凳就算是譚茂平時在家裡看書的位置。
幾人閑聊一陣,晚上的時候蘇棠又在最近的小餐館請人吃了一頓便飯才離開。
她趕上最後一趟車回到京北市區,還有一個難纏的角色等着她去見。
章柔嘉把見面的地點定在一個市中心的酒吧,許述忘還有其他事先離開,隻匆匆忙忙給了她一個電話。
這酒吧開在頂樓,幾百平的空間彎彎繞繞,蘇棠一進去就五迷三道的找不到北,打通對方的電話,吵吵鬧鬧的環境費了大勁兒才跟着她說的方向摸過去,一路莽莽撞撞碰了不少人。
終于,在左一聲道歉右一聲道歉裡終于看到個穿着熱辣的吊帶少女提着瓶酒沖她打招呼。
蘇棠費力擠過去,像隻費力掙脫漁網的魚,滿張臉擠得扭曲,隔得不遠了,沖對方大喊。
“要不我們出去說吧!”
“啊!你說什麼?!”
章柔嘉一頭灑脫不羁的短發随着炸裂的音樂搖晃,兩根呆毛不聽話的立起來,沖她叫。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我說我們出去說!”
出去說。
章柔嘉這回也沒聽清,但從她誇張的嘴型裡讀出來了。
她将手裡的酒遞過去。
“給!來都來了!先喝一個再說!”
蘇棠懵了,看着面前的酒瓶有些猶豫。
“不喝是吧?!那免談。”
少女看出她的拒絕,立馬要收回手,卻一下被人按住。
同意露臉拍攝的主人公并不好找,師姐幫了她很久,錯過這一個,又要遙遙無期。
蘇棠接過,隻為難一秒,臉上就閃過一絲狠意和決心。
毫無章法的喝法,仰頭一飲而盡,半瓶酒,就這麼沒了。
她低下頭,擦了擦唇,強壓住喉嚨裡翻湧的惡心。
沈逸清面無表情,單手撐在二樓露台的欄杆邊,手裡正捏着根煙慢慢抽。
眯着眼睛不動聲色的盯着光怪陸離的場内。
女人的動作和她的人一樣透露着一股純真的傻氣。
是當真不會喝酒。
身後,陸嶼摟着兩個穿着清涼的美女你侬我侬,淺笑低語一陣後将其中一個往沈逸清身邊推,可那女人到了半路樣子期期艾艾,最後還是不敢往上靠。
陸嶼看笑了,不再為難她,自己起身走過去。
“聽說你爸當年鬼混一陣那女人又找上門了,不回去看戲有心思來我這?”
沈逸清不看他,手機在指尖捏着轉了一圈,眼神依舊盯着樓下,語氣十分輕蔑和嫌棄。
“那種女人有什麼好在意的。”
“聽說你要有個弟弟了”陸嶼笑。
沈逸清陡然回頭,表情認真。
“說實話,我早見過,一點不像沈順昌,沈家才不會有長在泥巴巷裡的賤/種。”
說完回頭,樓下的女人被拉拉扯扯坐到了卡座上,被一群男生圍住,面前上了一排酒。
手裡的煙燒到了盡頭。
沈逸清拿過煙灰缸掐掉,拎起沙發上的西裝外套二話不說往下走。
身後的陸嶼意猶未盡。
“哎!這就走了!不再說說!”
視線裡,人已經到了樓梯口,一晃隻剩個背影。
蘇棠坐在位子上,數不清第幾杯酒下肚,渾渾噩噩放下杯子擦嘴的時候,擡頭就冷不丁撞上道陰沉沉的目光。
周圍聲色犬馬,沈逸清站在場中央一動不動的盯着她,一言不發的樣子看得她心裡發毛。
一瞬間,蘇棠死人般呆在卡座裡。
見了人她才忽然想起......她似乎忘了昨晚微信裡答應他的事。
一整天、整整一個白天,她居然忘得一幹二淨。
四目相對,蘇棠心中驚濤駭浪,呆了兩秒,‘蹭’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手足無措。
看向男人的眼神裡,滿是驚慌、愧疚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