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情殺死我的意志吧,我将面見真神。”
旺盛燃燒的火焰中,那個瘦弱的身影從高處一躍而下,白金色長發劃破天際,就連發尾的弧度也帶着決絕。
教堂的爆炸與信天翁酒吧背後的火光重合,景昭霧再次被困在記憶深處那場難以熄滅的山火之中。
直到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景昭霧瞬間清醒,沒有半分困意的眼神銳利地鎖定視線中放大的面容。
紅發男人英俊立體的臉上盡是擔憂,海藍色的眼睛裡盛滿了焦急。
“你一直在顫抖,是做噩夢了嗎?”
原來是夢啊……
意識到自己正躺在14區家裡的床上,面前是昨晚從7區趕來的男友,現在很安全沒有危險,景昭霧才緩緩放松下來。
她側頭避開萊斯特伸出的手,坐起身來,“沒有,最近太累了,抽筋而已。”
“你還在生氣嗎?”
萊斯特收回想要撫摸她臉頰的手,抿唇,這樣的表情使他看上去有些冷淡,“我隻是想給你一個驚喜,而且昨晚要不是我在,你身上的傷……”
他艱難地組織語言,低聲下氣地向人解釋是他以往人生中從未有過的,所以顯得格外笨拙。
“還有前天,你一直沒回消息,我還以為…… ”
景昭霧當然沒有生氣。
以萊斯特的性格,絕對無法容忍伴侶哪怕是短暫的失聯,而恰巧她又知道伯恩家族在情報部有眼線。
所以從知曉執行局計劃抓捕紅隼開始,她就故意晾着萊斯特,為的就是刺激他動用家族權限搜尋她的蹤迹。一旦他行動,隐藏在他身邊的組織成員就會把得到的情報暗中同步給紅隼。
還有昨晚,黑袍人的霧刀幾乎捅穿了她的小腹,但她沒有去醫院,隻是草草地包紮止血就趕回家——她的DNA信息在執行局有記錄,不能暴露在不該出現的地方。
因此如果沒有萊斯特叫來的私人醫生,她今天還要想辦法去蹭執行局的醫療倉,他的突然造訪也算是幫了她一個大忙。
“以為什麼?”
心裡這樣想,明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景昭霧面無表情地扣好襯衫扣子,“以為我死了?”
“景昭霧!”
萊斯特愠怒,冷白的皮膚染上薄紅,這讓他看起來有些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紅玫瑰。
“我該去上班了。”
暗自欣賞了一番美色,景昭霧裝作毫無觸動的樣子,“下次别再濫用權利監控我了,我不想丢掉這份工作。”
說完,沒管萊斯特在家裡火冒三丈地發脾氣,她頭也不回地出門。
淩晨的時候福金已經把處理過的信天翁酒吧監控全部同步給景昭霧,還附上了獨家分析,她趁着上班的路途迅速翻閱。
視頻中的每個人都表現正常,連福金都沒發現誰有什麼異樣。
【會議室的牆接駁了信号屏蔽金屬,除我以外沒人能接收傳遞信息。】
【你是不是近期休息不足,神經太緊繃了?我可以減輕一下你後面的任務安排。】
拒絕了福金的好意,景昭霧暫時把這件事擱置,抽出黑洞芯片,轉換光腦的運行模式前往執行局。
到達工位打卡時剛好九點整,第七小隊除了景昭霧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經到齊,紛紛調侃她的踩點功力。
執行局日常的工作繁瑣而枯燥,被停職的這兩天不可謂不清閑,景昭霧甚至考慮要不要多設計幾起紅隼這樣的事件,讓自己的坐班制白班無限期延長。
“景昭霧,出來一下。”
她正百無聊賴地摸魚,工位突然被敲響,隊長莫羅站在門口喊她。
“怎麼了隊長?”
站在莫羅辦公桌前,景昭霧一臉疑問地看着他。
景昭霧進入執行局已經有小半年了,但依然對這個寡言少語的隊長一知半解,隻知道他名副其實是行動部裡最敬業的那一個。
莫羅是執行局現任最年輕的隊長,更重要的是,他不是先天擁有異能的一等公民——而是從三等公民進化成異能者的二等公民。
要知道,執行局被稱作上流社會的試煉場,凡是想要從政的自然人,都會從執行局入手晉升,因而隊長的位置幾乎都是留給世家子弟的,極少有毫無背景的平民能夠上任。
“你的傷好了嗎?”
莫羅示意景昭霧坐下,順手遞給她一杯咖啡,仿佛隻是随口一問。
但他特意把景昭霧叫來辦公室,讓她有種自己還在被審訊的感覺。
她沒喝他遞來的咖啡,捧在手裡輕輕攪拌,“早就好了啊隊長,你還不相信局裡的醫療水平嗎?”
上七區醫療技術發達,除非碎成渣,否則醫生都能給撈回來,景昭霧沒明白他這沒頭沒尾的關心什麼意思。
難道是聞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
她有些疑惑,萊斯特的私人醫生技術高超,她也親眼目睹了傷口的愈合,除了留下的疤痕外,任誰也發現不了她昨晚受了那麼嚴重的傷。
如果不是發現她身上有傷,總不能是對紅隼事件延遲兩天的突然關心吧?
“不要逞強,停職的這段時間把身體養好。”
真是關心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聽到他的關懷,景昭霧着實吃驚。
莫羅不是多事的隊長,恰恰相反,他的事太少了,除卻工作幾乎沒什麼存在感,雖沒什麼架子,但和第七小隊的隊員們也都距離感很強。
難道一夜之間變性了?這麼體貼的話真的是能從他口中聽到的嗎?
心中腹诽萬千,感覺活見鬼的景昭霧極快地終結了話題,“好的隊長,我絕對不會影響工作進度的。”
想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隻得歸結為這個工作狂怕别人影響他進度。
告别莫羅後景昭霧被同隊的琳達叫走一起訓練,休息的間隙照例聽她講執行局内部的八卦。
“小景你聽說了嗎?”
琳達拎着兩條毛巾,邊擦汗邊朝景昭霧走來。
“教廷爆炸案的兇手好像是一男一女,女的殺了五個變種人但是沒露臉,男的倒是露臉了,可惜21區沒什麼電子眼,還得去走訪畫像。”
“聽說三隊隊長氣死了,罵隻有這種沒人願意接手的活才扔給他們。”
景昭霧邊聽邊在心裡咒罵——該死的隐狐,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會給她添麻煩!
在21區打扮成那副草枝招展的樣子,不是等着被發現嗎?蠢貨!
但她面不改色地接過毛巾給自己擦汗,狀似不經意地問起:“啊?走訪畫像很麻煩嗎?這不比我們一埋伏就是半天不能動輕松?”
“是啊,誰知道他怎麼想的,估計是覺得和變種人交流丢人吧?”
琳達發出嘲笑,“活該,他自己能力不行,帶的隊伍也不行,活該隻能接這種21區的任務。”
景昭霧沒有因琳達看待21區的态度而感到奇怪,執行局員工大多數是二等甚至一等公民,像她這樣沒有異能的三等公民才是少數。
聯邦對一等和二等公民的優待有目共睹,隻要是異能者就絕不會生活貧困,更不會流落在下七區哪怕是中七區,他們衣食無憂,早早把自己與低賤種割席。
在上七區,一等公民甚至可以隻保留大腦實現機械飛升,在中七區,斷胳膊斷腿哪怕隻剩半邊身子都能救活,但在下七區,就算是一場普通的流感都可能要人性命。
處在同一顆星球,生活在同一片國度,文明卻像是經曆了躍遷般割裂。
景昭霧岔開話題,“那他們任務結束回來了?晨會我沒看到三隊的人在啊。”
“當然沒回來,還在苦哈哈地找目擊者呢。”琳達毫不掩飾地幸災樂禍道,“聽說事發當晚有個人給下七區執法部打電話,說目睹了一男一女當街殺人,現在他們估計正滿城找那個人呢。”
“21區真是,連個監控都沒有,用的也是古老的通訊儀,他們想定位都找不到人在哪,真是笑死我了。”
景昭霧也笑了笑,沒有做出什麼評價,借口去衛生間和琳達告别。
她進入最内側的隔間,鎖好門打開光腦。
剛插入芯片,一個ID為“純白”的賬号發來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