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是先到的，然後是教授自己的烤牛肉，最後是我的鳕魚排——距離我上一次在破釜酒吧吃奶油鳕魚已經有三四年了，不論是氣味還是色澤，這道菜真是一點都沒變。

大概是為了撫慰這忙碌的半日的疲憊，又或者是想完成一種在開學日前的儀式感，剛才點單時教授口裡說着手沖，實際上要了兩份藍山深烘SOE。咖啡蒸騰起的那種濃烈的堅果香、巧克力香，以及入口後的柔順回甘，還有那尾調的類似煙草的輕微煙熏感，都昭示着這兩杯液體的價格不菲。就算是已經嘗過不少好咖啡的我都被這口味驚喜得挑了挑眉。

“有點奢侈。”我像個貓似的湊到杯子邊深深吸了一口氣，“破釜酒吧竟然還有這樣的好東西。”

“偶爾感受一下，”教授也端着咖啡杯品聞，“作為一個人，最重要的還是各類經驗的累積，這裡的經驗是一種廣義的經驗。好咖啡與魔藥，也有許多相通。”

我把自己支撐起來，又喝了一大口。跳疼的神經似乎被熨帖的熱蒸汽安撫——也有可能是我開始習慣這種疼痛——方才一直折磨人的頭疼變得好些了。我這才懶洋洋得用叉子敲開裹着鳕魚的脆殼，讓奶油汁滲進魚肉裡去。

“開學日我來接你。”在我努力把鳕魚咽進肚子裡的時候，教授突然對我說。

“那太麻煩你了。”我嚼完一口配餐的甜芥藍，又去餐盤裡撈絲絲縷縷的鳕魚肉，“就算還是一年級新生的時候，也隻是wood幫我把行李放上行李架罷了。”

“你不能一個人。”教授豎起叉子，用叉子柄敲了敲桌面，語氣有些嚴肅，“你是新生的時候能夠一個人，是因為那時候的你有能力自理一切而已。現在的你不能一個人……”

“聽你的。”我眨了眨眼，妥協了。

當然。

讓我輕易妥協的原因并不是教授的嚴肅。

而是剛才整理書包的時候，發現的一樣東西。

那似乎是一本書，帶着一個似乎極具學術出版物氣息的封套——從麗痕書店出門的時候，我還非常确定它不在我的包裹裡，但在福斯科老闆氣急敗壞得去追那群混小子時，這讓我覺得很不對經的東西就已經出現了。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看錯了新書的封皮，後來，我給冰激淩付錢的時候就意識到了不同。等到臨道别，在翻EDC的卡包給哈利拿折扣卡的時候，就幾乎斷定了它的屬性。那令我背後寒毛直豎，隻想使勁撲騰翅膀的東西——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那剩下的再不可能，也隻能是唯一的答案了。

這大概是我在靈魂位面見過的那個日記本。

我在太陽傘下發呆的時候，就在猜測，是不是有人趁着我和雙胞胎的注意力都在那群挑釁的混小子們身上時，故意搗鬼。又忍不住想，如果我今天一個人去麗痕書店選課本，會不會還在書店的時候就被他們圍堵。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了。再說，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是瞌睡送枕頭，得來全不費工夫。

——

餐後西弗勒斯準備帶我走壁爐回家。他摸到了我的滿手冷汗。

“回去再說。” 我幾乎是拽着他，帶頭踏進了綠色的火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