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顯示器中,身姿潇灑的西部牛仔根據玩家操作不停變換身位,技能和走位配合,敵人被風筝(走位消耗)到死都沒能摸到牛仔的一片衣角。
下一秒,水晶爆炸,遊戲勝利的标語彈出。
紀因藍切出去看了眼數據就退出了遊戲,他靠在椅背上,擡手伸了個懶腰:
“累了,下播去找點吃的。”
彈幕上飄過一串“嗚嗚嗚”。
-再玩一會兒吧,實在不行點個外賣,我不介意你邊吃邊播。
-小孩哥,你走了我怎麼活啊小孩哥——
-轉行吃播行不行,讓我看看臉。
“你們行行好吧,生産隊的驢也沒這麼用的,從早上播到現在了。晚上?晚上不播了,作業還一字沒動,今天要是寫不完,明天也沒的播。”
紀因藍掃了一眼彈幕:
“不點外賣。要吃面,等外賣送來就沒法吃了。吃什麼面?沒想好,附近有家豌雜面還不錯,轉着再看看。”
跟水友們閑聊兩句,紀因藍幹脆利索地下了播。
紀四餘這兩天跟着陸琢公費旅遊去了,不在家,紀因藍有興緻就自己做點東西吃,沒興緻就點外賣或者出去下館子。
最近北川升溫快,總算有了點春天的影子,随便套件衣服就能出門。
時間已至傍晚,天空呈清透的深藍色,一直蔓延到天邊,在地平線處徹底變成火焰般的橙紅。
紀因藍頭上戴着耳機,穿着淺色牛仔褲和運動鞋,身上是件寬松的藍色衛衣。在電腦前坐了快一天,現在好不容易出來透口氣,他伸個懶腰,跑了兩步,拐出小區,去了柳湖公園的方向。
這公園不大,但裡面有湖,周邊綠化也做得不錯,空氣讓人感覺很舒服。
公園周圍基本都是居民樓,所以一天到晚都很熱鬧,白天多是情侶約會或者年輕人聊天散心,等到傍晚,大爺大娘就帶着自己的孫子孫女湊在一起喝茶打牌跳舞鍛煉身體,附近小區的住戶也會牽着自己的寵物出來溜溜,總之,整個公園都漫着一股溫馨的生活氣。
紀因藍聽着耳機裡的搖滾樂,散步似的順着公園的小路往後走,打算穿過這個公園,去後門那邊吃一碗香得不要命的豌雜面。
小孩的吵鬧和震天響的廣場舞音樂被耳機隔絕在外,紀因藍身邊是映着橙紅色天光的湖面,走着,他側目望了眼湖邊光景,視線越行越遠,卻在某處微微一頓。
柳湖公園的湖水是下沉式,湖面周圍還有一段台階,那些台階是台階也是座椅,一眼望去,人們三三兩兩坐在台階上,吹着微風看着風景,好不惬意。
而在不遠處一片相對來說有些冷清的區域,一個男生獨自坐在那裡,正低着頭不知道在做什麼。
紀因藍看那身影有點眼熟,走近一瞧,果然是許最。
許最穿着件白色衛衣,外面套了件寬松的牛仔外套,紀因藍走近時,他正戴着一邊耳機看視頻。紀因藍不小心掃到一眼,感覺那像是烈焰聖杯的遊戲畫面。
這沒什麼,許最原本就玩烈焰聖杯,看遊戲視頻也不奇怪。
紀因藍雙手插兜站在台階上面看着許最,路過時原本想掃一眼就走,沒打算跟他打招呼,但想了想,他還是下了幾級台階,取下耳機挂在脖子上,站在他身後,逗小狗似的:
“嘬嘬——”
許最微微一頓,很快回過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紀因藍注意到,在看清是他後,許最将手指挪到手機側邊的鎖屏鍵,微微用力熄滅了屏幕。
紀因藍沒多在意,他隻問:
“幹什麼呢?”
許最摘了耳機,把手機連着耳機線一起放進了外套口袋裡,露出手底下翻開的詩集:
“看書。”
“怎麼不在家看?”
“有點吵。”
許最隻說了一半原因。
許冠打遊戲很吵是一半,在家看課外書會被蘇文麗念叨是另一半。
頓了頓,他又問:
“你呢?”
“嗯?”
“你來做什麼?”
“路過,到公園後面吃個飯。”
“哦。”許最點點頭:
“豌雜面?”
紀因藍一愣:
“你怎麼知道?”
“……”
許最微微蜷起手指,而後不太自然地擡手摸摸耳朵:
“那家店……不錯。”
“不是吧,你也懂?”
遇見疑似同好的人,紀因藍突然活了,他小跑着下幾級台階,直接坐到許最身邊:
“真的很香對吧?雖然店老破小,但那阿婆手藝真的一絕,辣椒又辣又香。我以為沒人知道呢。”
靠這麼近,紀因藍又聞到了許最身上的栀子花香。
湖邊潮濕的空氣和傍晚的風襯得那香味更加濃郁清甜。
紀因藍以前一直以為許最是噴了栀子花香味的香水,但後來又覺得香水的味道應該不會這樣純粹。或者是洗衣液的味道?可聞着也不太像。
紀因藍平時其實不太喜歡太有存在感的味道,香味臭味都一樣,但許最身上的栀子花味很純粹,就像開在枝頭的花朵在陽光下自然散發的味道,很幹淨,聞久了倒也習慣了。
“你晚上吃了沒?”
紀因藍看着許最,問。
“沒。”
“那走?一起吃點?”
紀因藍從台階上站起身。
許最仰頭看着他,和他背景藍紫色的天空。
風拂起紀因藍的發尾,許最的目光一怔,而後他微微垂下眼,從口袋裡拿出一張藍色書簽,把攤開的詩集合上裝進了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