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淩宙垂着他那雙非人的金眸,寂靜而長久地注視着寒明。
身為宇宙意志,淩宙的記性從來不差。
或者說,過往的所有歲月都如影像般分毫畢現地留存在他的腦海裡。所以他無論如何也忘不了一年前,東曜以手為寒明擋的那一刀。
并且每一次看到東曜,每一次看到寒明因為他那道傷動搖,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為其忍着脾氣留在東域,這一刀便仿佛凝成了實體,異常鋒銳地刺在他的心上。
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感覺。
但寒明是他的星星,根本不需要旁人來牽動他的引力。
淩宙知道,他應該平等地大愛人類。無數年來,他一直是這麼做的。
可是這副人類的軀體像是有什麼特别的魔力。以至于那一瞬間,他不想也不願這麼做。
今日他之所以留手,不是因為他不對人類動手,隻是因為他不會對寒明動手而已。
哪怕間接的也不行。
“寒明……我好像病了。”
淩宙開口的刹那,窗外忽然開始打雷。
于隐隐約約的轟鳴聲中,這位宇宙意志緩緩上前。他似乎一萬次地想要擡手,但最後僅是隔着一步之遙地站定在了寒明身前。
然而一米九的身高讓淩宙哪怕再溫馴地低頭看來,都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更何況他那刻骨的傲慢和極具侵略性的氣息,從來就和溫馴二字不搭邊。
“我不明白。明明不是應該擁抱的時間,可我還是無數次地想要擁抱你。”
“寒明,我好像真的病了。”
聽到淩宙暗啞的陳述,不知為何,寒明忽然荒謬地想笑——病了和他說有什麼用?他是什麼特效藥嗎?竟然靈驗到擁抱一次就能給宇宙意志治病。
這家夥到底是怎麼用那張冷漠到俯瞰世界的臉,一再說出這樣微妙的話的?
不過……寒明皺眉看了眼淩宙似乎又淡了一分的發色。
他知道,淩宙的世界裡從來沒有說謊這個選項,因為這片宇宙中根本就沒有人值得他說謊。于是一時之間,他竟真有些不确定淩宙的身體是否真的出毛病了。
念此,寒明終是擡手搭上了淩宙的右側脖頸。
他指尖的薄涼體溫瞬間與淩宙頸間的灼熱形成了鮮明對比。
就在淩宙以為他是同意了時,寒明的另一隻手卻同樣擡起,就此抵在了他的心髒處,直接止住了他本能般的靠近。
“寒明……”
“别再念了,我知道我叫什麼。”
在淩宙又一次低聲開口時,寒明不禁煩躁地止住了他的話茬。
他真是信了淩宙的邪,竟然覺得淩宙真會生病!這位宇宙意志除了此刻體溫略微偏燙以外,從頸間脈搏到心髒跳動,不僅平穩得不可思議,而且全都處在人類的最巅峰狀态。
這樣的軀體就算在外面淋上一夜的暴雨,也不可能有損分毫。
呵,宇宙意志。
還好剛才他沒将剩餘的測情緒次數浪費在他身上。
這麼一個情緒值為0、身體素質拉滿的家夥能出什麼毛病?
退一萬步講,此刻淩宙所能出的最大毛病,頂多也就是有些皮膚饑渴症而已。
但這也不一定是他帶的——說不定淩宙隻是因為先前從未接觸過人類,導緻短時間内過于眷戀人類體溫而已。
無盡的轟鳴裡,窗外的雨終于墜落。
在偶爾濺來的雨水襯托下,無論是寒明指尖所觸碰的淩宙側頸,還是對方心髒處隔着薄薄一層作戰服傳來的溫度,似乎都顯得愈發灼熱起來。
但這一次寒明不想再上當,他隻是嘲弄地諷刺道:“對人類來說,體溫升高有兩種情況,一是發熱,二是發情。淩宙,你覺得你是前者還是後者?”
趕在淩宙回答之前,寒明直接開始了他的診斷報告:“當然,你也不可能是後者。所以我的建議是你現在立即回去沖個澡,好好清醒一下你的腦子。”
在寒明看來,淩宙大概率就是因為剛才訓練室裡的那場對戰,導緻的體溫臨時升高。
也就是宇宙意志這種沒當過人的存在,才會以為這是生病。
至于皮膚饑渴症的問題,寒明拒絕承認這是他的鍋,所以他不會背。
說完這些話的下一秒,寒明随意掃了走廊角落一眼。
爾後他并未理會出現在角落裡的安螢——隔着這樣的距離,安螢基本也聽不出什麼東西來,僅是毫無猶豫地走進卧室,将身後的那位宇宙意志拒之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