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安多米達的名字,被他們燒掉了。牆壁上的挂毯被燒了一個洞,黑漆漆的。”西裡斯說道,“我當時就站在旁邊,雷古拉斯也在。所有人都覺得這件事情是一個罕見的個例,是布萊克家唯一一個恥辱;但是我隐約覺得,他們也在告誡其他人、尤其是我。”
講到這裡,布萊克的情緒有些低落。
“雷古拉斯看着我,他沒有看挂毯。”布萊克低聲說,“我不知道他當時是什麼想法,但我不敢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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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毒藥劑起作用了。
盧平坐在尖叫棚屋的小床上,巨大的身子蜷縮在角落裡,整個人埋在陰影裡——又或者他就是陰影本身。
因為清醒,他可以很清楚地看着龐弗雷夫人坐在自己旁邊,用魔杖照亮筆記本,在記錄魔藥配方和效果。她似乎有些困了,哈欠打了好幾個,到最後就連盧平也有點困了。
語言成了橫亘在二人中間的天塹。
盧平伸出爪子,這雙毛茸茸的、醜陋的狼人的爪子,用魔杖寫字:【感謝你,龐弗雷夫人。】
布裡奧妮擡起頭。很明顯,她喝的清醒藥劑并不足以讓她一整夜保持清醒,此時已經困的不明所以了。“不客氣,盧平先生,這是我應當做的。反而是你,一直以來受苦了。”布裡奧妮迷迷糊糊地說。
盧平覺得很多人說得沒錯,龐弗雷夫人身上有一種令人信任的氣息,安靜、和諧,像是在雪地裡點燃的松木。他忽然有一種磅礴的傾訴欲,與洶湧的熱烈的渴望,那種被點燃的孤獨忽然難以接受起來。
【我很羨慕西裡斯和詹姆斯,真的。】
拿着魔杖講話多少有些費勁。布裡奧妮仔細閱讀着盧平潦草又努力的字迹,盡量辨認出來,又盡量猜測盧平在狹窄的語句裡包含的更深層的意思。
【西裡斯和詹姆斯的家庭太優越了,我覺得他們永遠都沒有辦法與我真正共情。】
“在我上學的時候,我也很羨慕那些人,他們擁有絕對的權力和足夠的依靠。我們需要奮鬥很久仍舊觸不可及的東西,對他們來說甚至可以棄之不理。我明白你的感受,萊姆斯,嫉妒有時候就會這樣可恥地出現。”布裡奧妮回想了一番自己見過的詹姆斯和西裡斯,一邊和盧平說。這兩個天之驕子身上總有一種從未被生活打擊過的天真感,而在他們這個輕狂的年紀,天真感逐漸轉變成一種高高在上的狂妄。
【嫉妒……】
盧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嫉妒自己的朋友。被戳穿的一瞬間,他下意識有些羞惱,并且想要極力阻止布裡奧妮繼續分析下去。這種本能的排斥被布裡奧妮瞬間捕捉;盡管此刻盧平的狼人面孔上絲毫表情也無。
“不要否認自己的情緒,情緒很重要,萊姆斯。這不是一件值得羞愧的事情。”布裡奧妮笑着解釋。
【我其實不明白,西裡斯和家裡的矛盾出于何處。】
盧平仔仔細細地把布萊克家的秘辛同布裡奧妮講了,有關于高貴的布萊克家族、西裡斯的父母與弟弟、西裡斯的堂姐們。這些錯綜複雜的家庭關系,與并不和諧的态度,通過西裡斯和盧平的共同視角,逐漸在布裡奧妮眼前展開。盧平寫得很慢,布裡奧妮耐着性子慢慢讀着,一邊高興盧平能對自己撤下心防。
“有時候很簡單,單純出于正義感與勇敢。”布裡奧妮想了想說道,“正是因為怯懦很正常,才更讓人覺得,能夠勇敢離開家族的安多米達更偉大。西裡斯也很勇敢,作為家裡唯一一個格蘭芬多,并且非常認可自己的格蘭芬多身份,這一點很不容易。”
“——至于雷古拉斯,我反而覺得他們兄弟之間的關系并不會那麼糟。”布裡奧妮推測道,“雷古拉斯很關心西裡斯不是嗎?其實有時候并不意味着兄弟倆要做一模一樣的決定,雷古拉斯有自己的想法和選擇;但也不能徹底把他跟其他的布萊克混為一談。”布裡奧妮歎了口氣,“我跟雷古拉斯接觸過,雷古拉斯像是膽小一點的西裡斯,他們像是硬币的兩面。”
硬币的兩面嗎?
盧平從未聽說過這種說法,但仔細想想的确很有意思。
【但是,西裡斯說,雷古拉斯在學習黑魔法。他覺得自己與雷古拉斯是兩個世界的人。】
布裡奧妮笑了,“雷古拉斯有可能很羨慕他的哥哥,擁有直接對抗家庭的勇氣與抛棄一切的灑脫。他跟布萊克家的其他人不一樣,他并沒有對伏地魔産生巨大的臣服,也從未對西裡斯産生濃烈的仇恨。他甚至骨子裡可能是跟西裡斯一樣的人,隻不過他膽小怯懦,不敢沖破家庭的束縛與枷鎖。”
【我有些不太明白。】
盧平一知半解。他對雷古拉斯的全部了解,都來自于西裡斯的一家之言,也來源于詹姆斯對斯萊特林的本能排斥。他幾乎見不到雷古拉斯本人,這個男孩似乎很害怕他們,在霍格沃茨永遠躲着他們走。
“沒關系,萊姆斯。這些都不重要。”布裡奧妮拍了拍他毛茸茸的大腦袋,“你現在感覺如何?”
【挺好的。】
“那就再好不過了。”
布裡奧妮不再跟他講話。夜色漸濃,盧平歪躺在床上,逐漸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布裡奧妮把魔杖的光滅了,不再研究魔藥的事情,反而站起身,遠眺霍格沃茨城堡。從霍格沃茨成立起,魔法界不知道曾經發生過多少災難與紛争,伏地魔并不會是終結。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霍格沃茨也不是;世界就像是一團散發着不同色彩的火焰。這些孩子,則會懷着各種各樣的信念與希望,投身于這團火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