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覺如一根刺般，從脊椎紮了進去，布裡奧妮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又伸手把圍巾系緊。她覺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上了，渾身都充斥着黏膩又陰冷的注視感，這讓她分外難受。出于天性，她第一次在霍格沃茨感覺到異常的危險性，空氣裡帶着詭異的凝滞感——就仿佛遇到了格林德沃那樣。

盡管感覺到了威脅，但布裡奧妮卻并不能做什麼，也找不出任何保護自己的手段。

從有求必應屋出來，沿着樓梯一節一節下去，迎面與湯姆·裡德爾碰上了。他長高了許多，即使是站在高幾節的樓梯上，布裡奧妮也完全不能俯視他——又或者，他不允許自己被俯視。湯姆身上飄來一股古龍水的味道，像是某種生長在熱帶的植物味道，并不常見，也很奇怪。

“泰利斯。”

他打了個招呼。

布裡奧妮立刻确認，這場碰面并不處于什麼偶然，而是他特意來找自己的。

“斯拉格霍恩教授說，你獲得了自由進入禁書區的權力？”說起此事，他似乎有些咬牙切齒，讓那個布裡奧妮有些摸不着頭腦，思緒飛快運轉着。

——自己能進入禁書區，是獲得了包括校長在内的所有教授認可簽字的。湯姆他沒能進入，是因為某個教授不同意嗎？大概如此，不過是哪位教授如此不喜他？

布裡奧妮與他并不同級，交往也很淺，暫且思考不出答案。

“能否拜托你找一些魔藥配方呢？”

湯姆臉上帶了客套的笑容，顯然他很習慣做出這樣的表情。

布裡奧妮瞥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經漸暗，她并不想和湯姆·裡德爾待很久的時間，尤其是在天黑的時候，這讓她覺得很危險。“是什麼樣的配方呢？”她很自然地問道。

“能夠延續生命的。”

湯姆·裡德爾很自然地說。

布裡奧妮的笑意淡了。

湯姆·裡德爾，他究竟想要幹什麼？他究竟有怎麼樣的宏偉抱負，必須要靠延年益壽、 甚至長生不老才能達成？布裡奧妮不敢深想。

僅僅是露出一絲不願的表情，湯姆·裡德爾就立刻捕捉到了。他往上走了幾步，與布裡奧妮貼近了些，讓她立刻感到強烈的逼仄感。布裡奧妮面色不變，心髒卻劇烈跳動着——她感到恐懼，發自内心的恐懼。這好像不是一個能夠推絕的請求。

“斯拉格霍恩教授說，希望你能幫助同學。你說是吧？”裡德爾的嗓音像是撒旦的呼喚，低沉、幽暗，帶着冥府的陰森氣味。

他的面孔在那一瞬間與羅比的面孔重疊。布裡奧妮看着他，像是看着夏夜裡身穿華服的羅比，面對着她的指控，不可思議又憤恨地看向自己。拒絕的話梗在喉嚨，再也沒辦法說出口了。

布裡奧妮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是的，可是——”

“好，你最好能做到。”

裡德爾退後幾步，結結實實地踩在另一段台階上。

鐘聲敲響，伴随着兩段樓梯的分離。布裡奧妮看着他筆挺的身影逐漸遠離，眼神卻像蛇一般緊盯着自己，後背仍舊一片涼意。蠟燭微弱的光芒讓布裡奧妮很快就身處陰影内，她舒了口氣，卻又後知後覺——自己似乎是答應湯姆·裡德爾不懷好意的請求了。

他似乎有某種控制别人的能力。

****

布裡奧妮錯過了今天的晚餐，她在圖書館裡度過了今晚的剩餘時光，也因此錯過了關于斯萊特林的幾則八卦，包括有蒂凡尼被湯姆狠心抛棄的故事。蒂凡尼在長桌邊痛哭，坦率地表露出自己的不幸，并自然地将不幸展露在衆人面前。這件事還是通過卡羅琳得知的；她把宿舍門關上，低聲細語地講述了一番關于二人的“風流轶事”，小心地隔絕了來自公共休息室地窺探。

布裡奧妮對此事的真假不置可否，隻不過她回想了一番今日見到的湯姆·裡德爾，隻覺得這樣的人很難與這些桃色新聞挂鈎。

她正在翻閱今日做的筆記，今天讀的書和記憶有關，并不在禁書區，所有人都能夠借閱。書中寫，預防攝魂取念的措施之一，就是事先将記憶提取并保存起來——這可以防止直接窺探，但是必須要保證記憶瓶不被其他人獲得才行。

布裡奧妮想尋找一種更加方便，或者更加保險的方式。

至于湯姆·裡德爾的需求，布裡奧妮隻想着先拖延下去。他必然自己做過嘗試，而就連他都沒能自己找到的書，又怎麼能指望布裡奧妮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内找出來呢？

《尖端黑魔法解密》，這本書她今天觀察過了，仍舊躺在圖書館的角落，在她上次翻閱之後顯然無人再閱讀。拜艾芙琳所賜，她能夠發現這本隐藏着巨大秘密的書籍。但是她并不想這麼早交給湯姆——出于直覺，她不想這麼幹。

布裡奧妮歎了口氣。

她因疲憊而歎息，總覺得原本神采奕奕的自己已經消失，身體裡原本無窮無盡的能量已然幹涸，再也無法施展出來。她對什麼都提不起精神。

她繼續拿出打字機，坐在書桌前無意識地敲擊着鍵盤，試圖通過打字而獲得片刻内心的平靜。

【南安普頓海邊，靠近燈塔的地方，一座矮小卻漂亮的房子。靠近大海的那側刷成了湛藍，靠近陸地的那側仍舊純白，像是交織着天空。

他們住在這裡。】

她寫道，忽然停了下來。

大腦有那麼一刻忽然清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