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兩,夠我們一家子過個兩三年了。他有手有腳的,這是訛上侄女了!”
“之前不是還想把人賣了麼?!”
“這人了得,民欺到官的頭上了,我長了四十三歲,第一次見呢還!”
“别說老弟你了,我也是第一回見!”
仝規真一見“民意沸騰”,一拍驚堂木,喝問冷從龍道:“你有什麼話說?”冷從龍趴在地上,像死狗一樣,一句都不敢說。
仝規真叱道:“汝不慈不睦,貪得無厭,豺狼本性,謀奪弟婦之家财,已絕親情,勒逼侄女之嫁妝,再喪人倫,打三十大闆,逐出京師,令族中嚴加看管,不得再犯!”
仝規真這回判得幹淨利落,果然赢得圍觀百姓的交口稱贊。
“就該這樣!不能讓這起子小人得逞!”
“判得好!用力打!”
仝規真本來因薛蟠一案,焦頭爛額,就怕錯了一點叫人拿住把柄,即便如此,拖了那麼久才結案,總歸不好聽。不想燕臨送來一個如此明了的案子,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也算挽回了一點官聲,仝規真心中得意。
燕牧忙着回鄉祭祖之事,聽聞案子判決,也沒有在意,這樣的事,兒子和姑爺自能解決,隻是繼女處事有些糊塗,聽說黛玉又送了一個嬷嬷過去,也就不再過問了。
話說十一月十六是燕臨生辰,隻是這些天因着冷家鬧事,他心裡不痛快,故而也沒有把自己的好日子放在心上。
這天,他一腳踏進樂歌居,就見黛玉笑意盈盈地上前,親自幫他換衣衫。燕臨掃了一眼,發現酒膳已經擺好,俱是他愛吃的菜式。
他心中一暖,拉着黛玉的手道:“不想娘子記得。”
黛玉嗔道:“我們換了庚帖的,我如何不知道?”拉着燕臨入座,又親自斟酒,因她已出了孝,于是也陪着飲了一杯。
燕臨吃得高興,與黛玉絮絮叨叨說一些衙門的事,黛玉也跟他說從前在大觀園與姐妹們一起玩樂的事。
黛玉聽着衙門裡男人們一般勾心鬥角,好笑起來,說來男人一旦狠起來,可比女人厲害多了。黛玉聽着燕臨的說話,心中暗道:瞧他灑脫自如,其實自有艱難險阻。
而燕臨呢,聽到大觀園裡各色人等、種種趣事,也覺得津津有味。那是黛玉的少年時光,除去最後中毒那一段不堪的回憶,其實也不乏溫馨與熱鬧。
酒過三巡,黛玉就将酒盅收了起來。
“不得了了,原來娘子管得這麼緊!”燕臨作勢起來:“這才喝了幾口?可憐見的,我還以為娶了個溫柔無雙的婆姨!”
“呀,你愛溫柔賢良的,你自讨去呀!”黛玉手裡剛捧了個匣子出來,聽燕臨這麼說,就要收回去,嘴上道:“看來我是白費這個心了!”
“是什麼?”燕臨身手何等敏捷,一個猴子摘桃,就将匣子搶了過來。
“哎呀,你這人!”黛玉氣道:“剛不是嫌棄我麼?這會兒搶我的東西來了!”
燕臨嘿嘿一笑,打開一看,竟是一柄劍,又薄又長,造型古怪。燕臨仔細瞧着,也不言語。
黛玉覺得奇怪,往常她這麼說,燕臨早就作揖、道歉、賠小心了,這會子一點聲音都沒有了。黛玉擡眼一瞧,見他捧着劍,神思恍惚,眼中似有淚意。
黛玉吃了一驚,燕臨率真潇灑,從不做小兒女之态,這是怎麼了?她伸手,搭上了燕臨的胳膊。
燕臨也回過神,見黛玉關切,掩飾道:“讓你見笑了,一時想起舊事。”
黛玉雖有猜疑,也沒追問,而是說道:“今兒個是你生辰,這是我備下的禮物,你瞧着還喜歡麼?”
燕臨道:“這是軟劍麼?”
黛玉道:“好眼力!正是呢,特意去高唐鳴羊山原兵器監的師傅定的,平時可做腰帶用,我這兒還做了一個蹀躞套,如此一來,誰都看不出你的佩劍了,你瞧着合不合用?”
燕臨一瞧,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式,那繡紋竟是佛家六字真言的梵文,巧慧心思,讓人歎為觀止,歎道:“你又費神做這個,往後不可勞心勞力了!”
黛玉示意要給燕臨系上,燕臨展開雙臂,又是開心,又是無奈,說道:“娘子快把我打扮成五陵少年了!”
黛玉微笑不語。